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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畫了什麼,擰眉頓筆,又瞥了立在一旁的人一眼。
自進來後,薛恕便未曾說話,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與往常大相逕庭。
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殷承玉重重擱下筆,筆尖的墨汁濺開,霎時間弄張了畫紙。
薛恕聽見動靜,這才抬頭看過來:「殿下?」
殷承玉眯起眼,盯著他。
片刻後神色淡淡道:「這宣紙不好,孤作畫總覺不順,你去尋些好的來。」
弘仁殿所用的宣紙都是澄心堂紙,是殷承玉平日裡最為喜愛的一種宣紙。今日卻忽然說不好用……薛恕有些疑惑,卻還是去庫房取了新的泥金箋來。
等他將紙鋪好,殷承玉提筆輕劃,眼角餘光斜斜落在他身上,仍道:「不好,再換。」
薛恕只得再去庫房取。
然而接連換了四五種紙,殷承玉始終不滿意。
他掀起眼睫,自上而下地掃視薛恕,指尖摩挲著筆桿,不疾不徐道:「今日宣紙不宜作畫,孤想試試換一種紙。」
薛恕與他對視,自是已經察覺他心情不快,故意在折騰他,只是卻猜不到原因,只得問道:「殿下想換什麼?臣再去尋。」
「你坐到那邊去,背對著孤,將上衣脫了。」殷承玉下巴微抬,指了桌案對面的矮金裹腳杌子。
薛恕神情一頓,深深瞧他一眼,只得坐了過去,將上衣褪至腰間。
殷承玉一手端著硯台,一手執毛筆,繞至他身後,俯身細細端詳,似在思索從何處落筆。
如今已是五月末,天氣愈發炎熱,薛恕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難免有些許汗水。
殷承玉皺眉瞧著,掏出手帕來細細擦拭,口中指揮著道:「朝前趴著些,不要亂動。」
手指隔著一層綢緞在脊背上移動,薛恕下頜繃緊,依言將身體朝前傾,背脊肌肉卻不受控制地繃起。
殷承玉擦乾淨了汗,方才提筆蘸墨,筆尖懸空在他背後移動,將落未落。
薛恕是習武之人,背後乃是空門,他素來不容外人靠近。然而如今殷承玉執筆卻不落,那飽蘸了墨汁的毫尖虛虛懸在後背時,比真真切切落下來還要叫他緊繃。背部肌肉輕輕抽動,薛恕甚至能想像出身後人的神情。
他不知如何惹了他不快,他便想方設法地折磨他。
此時嘴角必定是惡劣至極地勾著。
想到那飽滿上翹的唇,薛恕喉結動了動,低聲喚了一聲「殿下」。
殷承玉未應,似是終于欣賞夠了,懸停的筆尖落下,在他背脊左側落下一筆。
柔軟的毫尖飽蘸著墨汁划過皮膚,微涼中又掠起一陣瘙癢。
薛恕眼角抽了下,握緊了拳才控制住沒動。
一筆之後,又有兩筆,三筆……
身後的人似是終於滿意了這新「紙」,下筆流暢如有神,不過兩刻鐘,便聽身後人笑道:「好了。」
他似極滿意這幅畫,俯身細細打量著,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皮膚上,比夏日的溫度更燙人。
「這幅畫孤甚為滿意。」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薛恕感覺背脊又有什麼划過,不是毛筆,微涼細膩,是殷承玉的手指。
那手指緩緩撫過,又輕輕摩挲。
薛恕喉嚨發緊,嗓音帶著克制的低啞:「臣想看看殿下的畫。」
殷承玉輕笑了聲,沒有拒絕,到外間叫人送了銅鏡來,斜斜放在他身後,叫他自己看。
連笑聲也透著惡劣。
薛恕扭頭去看鏡中,先見後背滿樹紅梅,之後才瞧見那樹下一雙纏綿的人影——
竟是副春。宮圖。
「孤畫得如何?」殷承玉放下鏡子,挑著眉看他。
薛恕舔了舔唇,嗓音越發低沉:「甚為傳神。」
殷承玉瞧著他面上並不陌生的欲色,又笑了聲,將毛筆扔回桌案上,便下了逐客令:「孤畫完了,薛督主可以走了。」
「殿下這是用過就扔。」薛恕腳下紋絲不動,似生了根。
「孤就是用過就扔,你待如何?」殷承玉傾身靠近他,指尖順著高挺的鼻樑滑落,按在唇上。
薛恕目光微深,攥住他的手腕,在那根挑釁的手指上用力咬了下,透出些許狠意:「殿下可以試試看。」
他似被驟然被觸碰了逆鱗的凶獸,深深黑眸里暗潮翻湧,似有凶光。
殷承玉皺眉瞧他,還欲說些什麼,卻忽然被咬住了唇。
薛恕的動作又凶又急,禁錮著他的手臂強壯有力,殷承玉掙扎時,才發覺他竟難以撼動。
這種失去掌控強弱對調的感覺叫他又想起了上一世,那時候的九千歲便是如此難以撼動,像一頭肆意掠奪的失控猛獸。
自兩人開誠布公以來,薛恕已經許久沒有如此失控過。
唇齒間已有血腥味蔓延,殷承玉愣了下,緊接著未消的怒氣翻湧上來,亦不客氣地回擊,喘息著道:「你發什麼瘋?」
薛恕不語,只越發兇狠地俯身過來撕咬。
……
殿內一片狼藉,桌案上整齊堆疊的文書被掃落在地上。
殷承玉整理好衣冠,瞧著滿室狼藉怒火越發高熾,磨牙瞧了薛恕一眼,拂袖回了寢殿清理:「將殿中整理乾淨!」
這一晚,薛恕沒宿在寢殿。
第二日一早倒是如常來伺候洗漱,只是殷承玉瞧著他那張臉就想起昨日如野獸爭鬥般的情。事,實在擺不出好臉色,不等他說話便將人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