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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殿下卻為賀他生辰,再度提筆作畫。
薛恕心緒激盪,想到殿下執著畫筆,一筆一筆勾勒出自己的模樣……心口的歡喜就幾乎滿溢出來。
他的目光在畫上流戀,又注意到畫像下方的題字。
「心期切處,更有多少淒涼,殷勤留與歸時說,到得卻相逢,恰經年離別。」薛恕指尖虛虛點著字,一字一字念出來:「莫負枕前雲雨,尊前花月。」
他雖然沒正經進過學,卻也是讀過書識過字的。魚台大疫之前,家裡雖然窮,但母親也會送些米糧碎銀請隔壁的老秀才捎帶著教一教他和姐姐,不盼著能考科舉,只盼能開智明理,
這首詞他曾在老秀才的書上讀到過,乃是前人懷念家鄉和妻子所作。
但眼下,殿下卻題在了贈給他的畫上。
而且若是他沒記錯,原句應是「辜負枕前雲雨,尊前花月」,現下卻被改成了「莫負枕前雲雨,尊前花月」。
「莫負……」
薛恕指尖虛虛觸及那兩字,只覺得心底有什麼情緒涌動著,卻又道不分明。
他低聲反覆念著那一句詞,似要一字一句刻在心底。
薛恕將這幅畫看了許久,才戀戀不捨地收起來。
將畫放回原處時,才想起下層似乎還有東西。他懷著雀躍的心情將第二層打開,卻發現只有一個樸素的布袋。
將布袋打開,發現裡面裝的竟是個口枷。
口枷原本是一些犯了瘋癲癔症的犯人所用,將繩索束在犯人腦後,木頭塞在口中,便可防止犯人喊叫吵鬧甚至咬人。
但殷承玉送的這個,卻頗為精緻。兩根指寬的玄黑皮革帶子,連著一根巴掌長、寸許粗細的軟木,玄黑的皮革帶子朝外一側點綴了細小的寶石,置於口中的木頭也是上好的軟木,上頭還雕了精細的花紋圖案。
不像是懲罰犯人的口枷,倒像是……床榻間的助興之物。
早兩年他四處流浪時,便聽人說過,有些達官貴人癖好奇特,那些秦樓楚館為了迎合,準備了許多小玩意兒,其中就有這口枷。
行房時將其置入口中,之後無論怎麼折磨玩弄,對方都叫不出聲來。
薛恕那時聽聽就過了,只覺得說起這些事的人臉上的神色叫人作嘔。
可如今,他手中捏著這精緻小巧的口枷時,欲望卻沸騰起來。
若是這口枷塞在殿下口中……
想到殿下被迫張開嘴,說不出話來,只能像小動物一樣發出嗚咽之聲——
薛恕垂下眼,將口枷置於口中輕輕咬了咬。
軟木大小粗細都正好,質地並不堅硬,想來不會傷了人。
……
大約是被口枷勾起了心思,這一晚薛恕睡得十分不安生。
連夢裡整個人也充斥著難言的火氣。
殷承玉正在弘仁殿處理公務,連他自門口進來都未曾發覺。
薛恕悄無聲息行到他身後,就瞧見他正在翻閱官員遞上來的奏摺。
「又是請立太子妃的摺子?」
薛恕將那摺子自殷承玉手中抽出來,隨意翻閱了幾眼,臉色便黑了,如風雨欲來。
他俯下身去,幾乎從後將殷承玉環抱住:「殿下已二十有四,還未有妻妾子嗣,也是該成婚了……」他面上笑著,聲音卻陰沉沉的,像毒蛇吐出信子,帶著幾分引誘:「殿下心中可有合適的太子妃人選?」
殷承玉側臉打量他,忽而冷笑一聲:「這滿朝文武,誰家沒有一兩個適齡女兒,還怕沒有合適的人選?就怕督主不允。」
薛恕與他對視半晌,眼底怒意翻騰。
他微眯著眼,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這也是為了殿下好,殿下經了咱家那麼些時日的教導,還能要女人麼?萬一床上露了怯,也有損殿下英明。」
「薛恕!」殷承玉聞言厲聲呵斥,一張臉漲得通紅,亦動了真火。
「你一個閹人都能行事,孤有何不可?」
兩人目光相撞,以言語為刀槍,互不相讓。
對峙良久,薛恕忽而嗤笑一聲,眼底帶出幾分譏諷,又似悲涼:「殿下果然是翅膀硬了,用不上咱家了。」
說完,垂下首去,在他頸側重重咬了一口。
殷承玉疼得皺起眉來,卻一聲未吭。
薛恕復抬起頭來,唇上猶沾著血,卻與他耳鬢廝磨:「殿下疼麼?」
「不疼。」殷承玉白著臉,不肯示弱。
薛恕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沉沉笑了一聲,壓著聲音道:「殿下記住這感覺,只有咱家能給你。」
說完,他將請立太子妃的摺子收入袖中,施施然走了。
……
薛恕自夢裡掙脫醒時,只覺得心裡一陣惶然。
仿佛有某種他拼命要抓在手裡的東西,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流失。
他不顧一切的想要抓緊,卻反而流失得更快。
而他除了滿心怒火,無計可施。
薛恕起來喝了兩盞涼茶,才驅散了心頭縈繞不散的倉惶。
他摸了摸側頸的傷口,才定了心神。
殿下咬他時沒有留勁,傷痕頗有些深,過了一晚依稀還能摸出完整的牙印來。
但他並不覺得疼痛,只覺得安心。
夢與現實是相反的。
夢裡他與殿下背道而馳,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