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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豐帝驚魂未定地從地上爬起來,被護衛護在身後,咬牙切齒道:「快!將這畜生殺了!」
殷承玉按了按右肩,站在他身側,朝看過來的薛恕比了個口型:殺。
不再需要顧慮隆豐帝,這老虎雖然更為兇猛,但殺起來反而更順利一些。
不過一刻鐘,健碩的老虎便倒地沒了氣息。
隆豐帝今日受驚不輕,瞧著兩隻老虎的屍體,已經什麼興致都沒了。
他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殷承玉,命人擺駕準備離開圍場,臨走之時,猶豫許久,難得語氣溫和地多問了殷承玉一句:「方才可有受傷?若是受傷了,便隨朕一道回行宮。」
「謝父皇體恤,兒臣並未受傷,不妨事。」殷承玉垂眸回道。
他若是此時回了行宮,無異於放棄了比賽。
見他臉色尚好,隆豐帝也沒有再多說,讓人扶著上了馬,便先回去了。
帶人走遠之後,薛恕才走上前來,眼底帶著後怕,刻意壓低的聲音染了怒意:「殿下為何奮不顧身去救他?!」
看見殷承玉撲過去推倒隆豐帝的那一刻,他只覺得身體裡的血液都停滯了。
殷承玉並未看他,語氣淡淡道:「他可以死,卻不能死在這裡。」
一國皇帝若在圍場裡葬身於虎口,不僅僅是丟了大燕的顏面,還可能會叫眼下還算安分的韃靼和瓦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帝:太子是個好兒子,薛恕也是個好臣子,以前是朕錯怪他們了。
第81章
薛恕沉默下來。
他早就知道殷承玉就是這麼一個人,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永遠都將個人私慾放在大局之後,胸中裝得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上一世,殷承玉登基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太醫曾幾次三番叮囑過,不能再這麼勞心勞力,需得好好養著。但那時大燕千瘡百孔,內憂外患,朝中官員清洗過後,可用之人亦不多,殷承玉放心不下,仍然不顧身體,夙興夜寐地處理政事,連批摺子亦是親力親為。
他看在眼中,有心想要替他分擔。可那時兩人的關係已經非常微妙,他唯恐自己主動攬過批紅之權會叫殷承玉猜疑不快,便只能靜默陪在他身側。
御案上要批的摺子堆積如山,批改到深夜亦批不完。
他自知勸不動人,又擔心如此熬著太費眼睛,便挑了燭火,一封摺子一封摺子的為他讀。
如今回憶起來,那算是難得平和的時光。兩人常常相伴至深夜,偶爾殷承玉實在累極了,便不知不覺靠在他肩頭小憩。
他覺淺,往往只是眯上一會兒便很快就醒來,又繼續批閱奏摺。
他們曾如此依偎著過了許多夜晚。
他惱怒於殷承玉不愛惜身體,也為此發過火。但每回與殷承玉對上,輸得那個人總是他。
殷承玉就像暗夜裡的明燈,竭盡所能的燃燒自己,想要照亮處於長夜中的大燕子民。
他既被那光明吸引,又害怕終有一日,長夜未明,燈火已盡。
薛恕深吸了一口氣,寒涼的空氣充斥肺腑,壓下了翻湧的怒意。
他看向殷承玉的右肩,銀白的盔甲碎了一塊,裡頭的黑色衣裳被撕裂,露出裡層的棉絮來,有零星的血跡沾在棉絮上。冬日裡衣裳穿得厚,再多的便看不出來。他下意識想伸手去確認傷勢,又怕弄疼了他,蜷起了手指,低聲問:「疼麼?」
殷承玉側臉看了下傷口,皺了皺眉,本想說「不疼」,但話到嘴邊又變了:「有些疼,你給孤看看。」
老虎兇猛,方才一番搏鬥有不少人都受了傷。殷承玉乾脆命人原地休整,統計傷員。
薛恕命人將營帳搭起來,擋住了凜冽寒風後,方才讓他卸下盔甲,脫了外裳檢查傷口。
耽擱的一會兒功夫,傷口的血漬已經凝固,與裡衣粘連在一處。
薛恕皺著眉儘量放鬆了動作,小心翼翼將粘連的裡衣分開。
傷勢只是皮外傷,算不上重。
但那老虎的爪子太鋒利,即便只是在肩上抓了下,未傷及筋骨,依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這傷若是落在那些皮糙肉厚的人身上,看著或許便沒什麼。可換做了殷承玉,就看得薛恕心都揪了起來。
駭人的青紫從右肩往肩胛骨蔓延,那淤青之上,還有三道深紅抓痕,周邊細嫩的皮肉翻捲起來,還有凝固成血塊的黑紅血漬。
「得把傷口清理乾淨再上藥。」薛恕與他面對面對坐著,將準備好的乾淨棉布浸入烈酒當中。他看了眼眉頭不展的人,側了身體將左肩湊過去:「殿下若是疼,便咬著我。」
說罷,便不再說話,儘量放輕了動作替他清洗傷口。
那傷口其實本不怎麼疼的,但用烈酒清洗之時,卻比被老虎抓得那一下還要疼上許多。殷承玉額頭青筋鼓起,用力咬著牙根才沒有發出聲來。
薛恕大約察覺了他的痛楚,動作越發小心翼翼。
殷承玉喘了口氣,將頭抵在他肩上,側臉催促:「動作快些。」
薛恕只得加快了動作,殷承玉額頭冒出汗珠來,疼得厲害了,便將頭靠在他肩上,埋首咬著他的衣裳。
倒是想咬他,叫他和自己一樣痛。
只是忽然又想起,上一世這個時候,薛恕也為隆豐帝擋了一下。
這都是他回宮之前的事情了,後頭再打聽時,細節總是沒有那麼清楚。只知道在丹犀冬狩上隆豐帝遇險,薛恕冒死救駕,之後便得了隆豐帝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