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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璋跌落山崖這麼些日子沒有消息,難免要被人當作死了。
等死訊傳得滿望京都是時,再演這一出效果恐怕會大不如預期。
「也是該出兵了。」殷承玉翻閱下頭官員送上來的摺子,龐義和丁昌順等貪墨災備糧的官員已經被繩之以法,被貪墨的災備糧也追回了大半,如今他已重新令各州縣核算受災人口,發放賑濟糧。再加上自周邊糧倉調來的賑災糧,應能助山東百姓度過饑荒。
饑荒之困暫解,接下來便當解決殷承璋了。
「卸石寨占據地利,但弱點也很明顯。山上無水無糧,一旦被困。便是絕境。」殷承玉道:「不必與他們硬戰,你只需帶兵將卸石寨圍上十天半月,再命人日日勸降,等食水供應不上時,叛軍自會由內而外瓦解。」
薛恕領命應下,當即去調兵準備。
行到門口時,又被叫住:「如今你要迎戰,無法親自去尋應紅雪,孤另派人去請她,你可有信物?」
薛恕想了想,道:「沒什麼信物,若見著人,只說『蛙鳴三更半』。若真是姐姐,她自會明白。」
從前每次姐姐半夜三更帶著他出門堵人時,都是以蛙鳴作為暗號。
*
次日,殷承玉便召了安遠侯來,說了自己的考量:「叛軍越發囂張,決計不可再放任。孤已經命薛恕帶兵圍困卸石寨,接下來數日,孤欲往親自督戰。」
安遠侯聽到他要出兵,先是一喜。待聽到圍困時,又生了遲疑:「殿下欲採用圍困之策?」
殷承玉頷首:「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叛軍被困卸石寨,食水短缺,屆時人心必會大亂,輕易便可取之。」
「這……時日是不是長了些,而且也不知道叛軍是否在山上囤了糧。」安遠侯斟酌著勸道。
「只要能減少傷亡,時日長些便長些。叛軍也都是些普通百姓,若能逼得他們自願投誠,兵不血刃,最好。」
安遠侯心裡又冒出些許不妙的預感。只是他觀殷承玉神色,並未看出任何異樣。
太子行事一向寬和,他不想正面交戰,只行圍困之策倒也不奇怪。
將心底那一絲不妙壓下去,安遠侯拱拱手:「殿下英明。」
……
自行館離開之後,安遠侯便回了自己的住處。他斟酌良久,還是喬裝打扮一番,悄悄出了城。
已經在農家快要待不住的殷承璋見到他十分驚喜,連忙將人迎進來:「侯爺,可是太子要動手了?」
安遠侯頷首:「太子派了薛恕出兵卸石寨,不日自己也會前往卸石寨親自督戰。這是我們的機會。」
殷承璋握了下拳,壓抑著激動的神色問道:「何時動手?」
「再過數日。」
安遠侯生性謹慎,總覺得有些許不對,便想多觀望幾日,確保無虞再動手:「太子欲困死紅英軍,但若是雙方不交戰,不利於我們渾水摸魚。所以不妨再多等幾日,等卸石寨的叛軍忍耐不住時,我再讓安插的心腹撩竄他們背水一戰。屆時再安排我們的人偽裝成紅英軍,前後夾擊……必能叫太子有去無回。」
「一旦太子出了事,軍心必定會大亂。殿下便能趁亂歸來,挽救大局。事後只需說先前受了傷在山中養傷,傷好了些便趕回來,恰好碰上動亂便能圓過去。」
安遠侯將計劃細細推敲一遍,並未發現遺漏之處,略微安了心,道:「接下來幾日,還需殿下帶人前往伏虎嶺暫時等待,若是臣這邊得手,便以三支火箭為號通知殿下。」
殷承璋無有不應,與他又對了一遍計劃之後,當夜便帶人前往伏虎嶺。
*
薛恕帶兵將卸石寨圍了起來。
卸石寨建在伏虎嶺最為險峻的一座山峰上,三面皆是陡峭山壁,只有一略微平緩,鑿了山路石階,可供人通行。
如今唯一的出口被圍住,卸石寨的人便再無退路。
四衛營兵馬在卸石寨下方安營紮寨。
殷承玉與薛恕並肩站在陣前,仰頭瞧著高處的寨子:「崔辭已經去了。」
——因為薛恕無法親去,只能讓心腹崔辭帶著有太子私章的親筆信去尋應紅雪。
其實原本可以等卸石寨的戰事結束再去尋人,但殷承玉總惦記著上一世應紅雪身死之事。算算日子,應紅雪出事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雖然這一世殷承璋看起來和應紅雪並不會產生衝突,應紅雪應當不會再死在殷承璋手裡,但殷承玉心裡總不安生,乾脆便先派人去應紅雪請回來,以免夜長夢多。
薛恕「嗯」了一聲,神色有些遲疑:「但願順利。」
——他的擔憂是有原因的。
早些年嘉峪關一代常常有韃子騷擾,趁著防備空虛,衝進城燒殺搶掠一番就撤,等官兵趕來,韃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當地百姓苦其久矣,也自有一番應對之策。
每每聽說韃子來了,便將家裡的糧食等值錢物迅速收攏起來,往附近的山林里躲。
那些韃子什麼也找不到,便也進山搜。
他們躲得多了,便有了經驗。自有一套隱藏蹤跡、躲避韃子的法子。
偶爾遇見落單的韃子,甚至還能設下陷阱反劫掠一番。
西廠的番役盯梢了四五日才尋到應紅雪一行的蹤跡,多半是因為應紅雪一直在刻意隱藏蹤跡。
若是他親自過去,自然有把握見到人,但若換成崔辭,恐怕還要費上一番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