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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很輕,神色柔和,乍一看起來竟有些許溫柔。
這些年裡,兩人有利益交換,有欲望交纏,唯獨少有溫情繾綣。殷承玉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陰陽怪氣和明刺暗諷,也習慣了床榻之間的抵死糾纏。
這人是利刃也是猛獸,打骨子裡刻著掠奪和偏執,溫柔與他格格不入。
如今忽然換了副面孔,反倒叫殷承玉生出了幾分心軟,本就搖擺不定的念頭,越發猶豫起來。
最後殷承玉也沒能下定決心,只有氣無力叱了一句「胡鬧」。
他想著,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他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處置這個人。
可他的病卻不肯等。
三日之後,他的病情再次惡化,再次自昏睡中醒來時,殷承玉突兀生出一種大限將至的恍然感。他心知這回恐怕是真的撐不住了。
心腹朝臣在榻前跪了一地,他強打精神,將身後事一一安排下去。
輪到薛恕時,他凝視對方許久,方才嘆了一口氣,下了口諭:「命掌印太監薛恕為輔政大臣,與武英殿大學士謝蘊川共同輔佐太子,匡扶朝政。望諸卿……莫負朕望。」
到底還是沒能狠下心殺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狗:陛下捨不得殺我,陛下好愛我。
狗勾:?
第61章
也不知薛恕最後有沒有好好活著,殷承玉迷迷糊糊地想。
殷承玥天資聰穎,只不過年紀還太小,若是薛恕能好好輔佐他,大燕必定可以按照他的布局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唯一叫他放心不下的是,殷承玥性子比他還要倔強。早年顛沛流離的生活到底還是留下痕跡,讓他冷了心腸。
而且殷承玥素來不喜薛恕。
薛恕那個囂張狂妄的性子,若是一直不曾收斂。等殷承玥到了親政的年紀,恐怕又將有一場不見血的廝殺。
他對薛恕留有情分,不忍心殺他。殷承玥卻未必。
這是他在下詔前就已預見到的未來。
薛恕殉葬本是個對所有人都十分圓滿的結局。
卻到底敗在了他的一時心軟上。
是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薛恕……」殷承玉身體一陣一陣發冷,口中低低叫著薛恕的名字。
「我在。」
「薛恕……」
「我在。」
殷承玉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他一聲一聲叫著薛恕的名字,薛恕就不厭其煩,一句一句地答。
他叫一聲,他就應一聲。
懷裡的身體在逐漸變冷,聲音也越發微弱。
薛恕艱難地抬起手,手臂動作時,扯動了背上傷口,讓他面容扭曲了一瞬,動作也跟著頓了頓。但也只是極短的時間,他便忍耐下來,手指觸碰到殷承玉的身體,一寸寸小心地摸索過去,最後停留在殷承玉側腰。
那裡摸起來一片粘膩,顯然是受了傷,流了不少血。
但殷承玉自始至終都一聲不吭。
薛恕心臟一陣緊縮,顫著聲叫了他一聲,得到微弱的回應之後,才略略定了神,用牙將衣袖撕成布條,將他側腰的傷口一圈圈包裹起來。
大約是扯動了傷口,殷承玉發出輕微的哼聲。
薛恕急切的動作頓了頓,摸索著去親他,帶著濃濃的安撫意味。
平日裡豐潤的唇變得乾枯,帶了點涼。若是有光,此時應能看到唇色是失血過多後的蒼白。
薛恕輕輕磨蹭了下,隨後退開,低頭咬在了自己手腕上。
……
殷承玉自昏迷中醒來時,只覺得口中被渡過來什麼,他本能地咽下去,滿口都是咸腥味道。
那味道既然熟悉,又陌生,叫殷承玉瞪大了眼睛。
待他反應過來後,便想要掙扎。
「你在做什麼?!」
殷承玉又驚又怒,抬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薛恕卻用雙臂禁錮著他,不讓他亂動,又尋到他的唇,用力地親他。
「別亂動,省些力氣。」
殷承玉本就四肢虛軟,被他禁錮住後,頓時動彈不得。
他泄憤一樣地去咬薛恕的唇,聲音斷斷續續:「你給我……餵了什麼?」
薛恕避而不答,感覺懷裡的身體多了些溫度,才放下心來。他將人抱緊一些,溫柔地回應殷承玉的撕咬:「我不想待在西廠了,等出去以後,殿下調我去東宮伺侯吧。」他的下巴抵在殷承玉的肩膀上,鼻尖在他側臉輕蹭,耳鬢廝磨:「我肯定比鄭多寶伺候得好。」
殷承玉退開一些,微微喘著氣,短促笑了下:「你頂了鄭多寶的活兒,叫鄭多寶做什麼?」
「去西廠,或者御馬監,做什麼都好,只要別和我搶殿下。」薛恕越發抱緊了他,臉埋在他頸窩,聲音越來越低:「我捨不得和殿下分開。」
殷承玉摸索著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用力握緊:「那就不分開。」
薛恕低低應了聲,沒有再說話。
殷承玉手指微微顫抖,手掌順著他的手背往上摸。到手腕處時。果然摸到了粗糙包紮的布條。
他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努力側過身體,去親他的下巴。
薛恕餵給他的東西,是血。
這滋味兒他一點都不陌生,上一世時,就嘗過了。
殷承玉將頭靠在他肩上,努力睜大了眼睛想去看他,卻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