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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醫抖了下,咽了咽口水,喏喏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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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獵結束之後,當晚有慣例的飲宴。
雖然殷承璟受傷缺席,卻並未耽誤飲宴。尤其是隆豐帝眼下對他生了猜疑,加上又想在韃靼與瓦剌面前抖抖威風,這宴席不僅正常開了,甚至比往屆還要盛大熱鬧一些。
雖然冬狩的排名要明日才會公布,但殷承玉已經是無冕之王。
出席的韃靼使團與瓦剌使團都面如菜色,偏偏大燕官員從前受夠了這等小國冷嘲熱諷,如今終於揚眉吐氣一回,便一個個端著酒杯上前敬酒。
這些使者強顏歡笑的模樣倒也有趣。
殷承玉的席位就在隆豐帝下首,一開始還有不少官員和勛貴子弟來敬酒,他喝過一輪後便藉口不勝酒力,不再繼續。
此時只坐在席位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酒,順道小聲同薛恕說話。
「你把老三怎麼了?」
薛恕跪坐在他側後方,借著替他倒酒的功夫,低聲道:「若不出意外,三皇子以後恐怕只能做個太監了。」他語氣里透著點幸災樂禍:「是烏珠公主幹的,可不是臣。」
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答案,殷承玉一陣錯愕。
他就說方才殷承璟與烏珠公主之間奇怪的氛圍是怎麼回事,他可不信這二人之間真能有什麼男女私情。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中間是這麼一檔子事。
他斜眼瞥了薛恕一眼,雖然他把自己摘得乾淨,但顯然此事與他脫不了干係。
倒是一如既往會掐人死穴。
定定瞧了薛恕半晌,殷承玉輕哼了聲:「看老三的眼神,這筆帳怕是記在了孤頭上。」
薛恕垂下眼眸,借著寬大的衣袖遮擋,手從矮几底下探過去,輕勾他的手指,似乎與他悄聲交談一般:「臣給殿下惹麻煩了。」袖子底下的手指勾勾纏纏,薛恕抬眼凝著他,眼底不見悔過,反而蘊著些叫人臉紅心跳的情愫:「殿下說過……會護著臣。」
手心傳來酥麻的癢意,殷承玉並未與他對視,自顧自端起一杯酒輕抿。掩在袖中的手,卻順著勾纏的手往上,微涼的指尖扣在手臂內側,在微微凸起的脈絡上緩慢摩挲滑動,細細感受著血液奔流而過的律動,紅唇微挑:「也算不得麻煩。」
清清冷冷的梅香與酒香混在一處,鑽入鼻中,叫薛恕目眩神迷。
他手臂往上提,摸索著抓住他的手,手指循著指縫鑽入,扣緊,嚴絲合縫:「殿下會護著臣。」
這回是篤定的語氣。
字裡行間,還有那麼一絲得意的意味。
殷承玉眼珠往他那邊斜過去,先是瞧見了兩人交疊在一處的衣袖。今日飲宴,二人穿得都是寬袍大袖,此時衣袖垂落,暗紅與蒼青重疊,透著幾分旁人瞧不出的親昵與曖昧。
紅唇彎出的弧度愈盛。
上一世的九千歲可不會如此示弱,他總是強勢又不可理喻地闖入,像一團火,不把他燒成灰誓不罷休。
如今倒是乖順起來。
殷承玉似有幾分醉態,不經意間往薛恕那邊歪了歪,姿態慵懶地支著額側,下巴微抬:「把酒滿上。」倏爾又壓低了聲音,呵氣如蘭:「把孤伺候好了,就護著你。」
薛恕耳朵一陣酥麻,胸口也沸騰起來,袖中相扣的手握得更緊一些,無聲傳遞著他涌動的渴望。
艱難地挪開目光,他提起酒壺,動作極其慢地將矮几上的酒杯滿上。
殷承玉端起酒杯輕啜,眉眼含笑。
滿堂賓客談笑風聲,無人注意到案幾下曖昧糾纏的衣袖,以及衣袖裡十指緊扣的兩隻手。
情思暗流淌,唯有兩相知。
斜對面的殷慈光瞧見兩人低頭交談,四周仿佛籠著一層旁人無法插入的氛圍,猶豫一瞬,還是端著酒杯走過來:「還未恭喜太子殿下奪得魁首。」
殷承玉瞧見他過來,下意識想要抽回手,薛恕卻緊緊扣著不放。
他面色不變,笑看向殷慈光:「皇長姐身體不好,不如以茶代酒。」
說完目光自然地轉向薛恕:「給皇長姐換茶來。」
薛恕與他對視,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手來,卻聽殷慈光笑著說:「一杯酒不礙事的。」他一雙桃花眼彎起,漆黑的眼底漾著細碎的光:「我想與太子殿下喝一杯。」
見他堅持,殷承玉端起酒杯,與他輕碰。
瓷杯發出輕響,杯中的酒液也跟著盪了一下,泛起細細的波紋。
兩人同時飲盡。
殷慈光是個很懂分寸的人,他敬完了酒,便沒再多留,回了自己的席位。
辛辣的酒液入喉,讓他有些熏熏然,無意間抬眸,便瞧見對面殷承玉與薛恕又湊近了,正在交談什麼,殷承玉的唇角始終勾著。
不知不覺間喝了半壺酒,殷慈光只覺得殿內有些悶熱,揉了揉太陽穴,他沒讓侍女跟著,獨自去了殿外透氣。
陰沉喝酒的木巴爾留意到他的動靜,不期然想起了方才文貴妃讓人給他傳得話——他才知道,上一回讓侍女給他傳話的人,正是文貴妃。
這一次,文貴妃又派了人同他說:一切都安排好了,若木巴爾王子想抱得美人歸,還需得膽子大一些,將生米煮成熟飯。
生米煮成熟飯。
確實是個好主意。
想到承諾的萬匹戰馬,木巴爾眼中閃過狠意,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