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頁
殷承玉半晌未語,他垂眸輕撫指上的牙印,指著那圈鮮紅的印跡,語氣難辨道:「你就是這麼報答你的恩人的?」
他似在問薛恕,又似透過薛恕,問上一世的那個人。
可此時的薛恕並不是上一世那個對他百般折辱玩弄的九千歲,他看著雪白手指上的紅痕,回答得頗為理直氣壯:「古人有言,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本來有些不快的殷承玉生生被他氣笑了。
他緩和了表情,又恢復了從容不迫的姿態,淡淡睨了薛恕一眼,大度道:「罷了,你沒進過學,胡言亂語,孤懶得同你計較。」
他又滿上一盞茶,隨意揮了揮手道:「滾吧,別在這煩孤。」
薛恕卻不肯動。
他敏銳察覺殷承玉的語氣里並沒有怒火,甚至還帶著點笑模樣。
心中叫囂不停的渴望,被這隱秘的縱容滋養的更加彭勃。他定定看著殷承玉,非要求一個答案:「殿下消氣了嗎?」
他不知道殿下為何生氣,但卻隱約知道,殿下若是消氣了。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薛恕心底的期待如同野草生長。
殷承玉聞言卻是嗤笑一聲,他站起身來,整個人逼近他,指尖若有似無地輕觸他乾燥的唇,拉長了語調道:「孤氣量小,記性又好,這氣……怕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了。」
薛恕垂眸看他指尖,半晌才艱澀道:「那我等殿下消氣。」
消氣之後會如何,誰也沒說。
殷承玉冷哼了聲,拂袖與他擦肩而過:「滾吧,別吵著孤歇息。」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打了標記,就是我的了。
殿下:?
第39章
薛恕回了房間,才將衣裳里的玉戒拿出來。
那玉戒順著衣領滾落下去,將將被束緊的腰帶卡在腹間。薛恕拿出來時,冰涼的玉戒已經染上了微熱體溫,雖然明知與殷承玉無關,可他攥著微微溫熱的玉戒,再想到那雙白玉般的手,以及瀲灩的眼,仍然情動不已。
他緩緩低下頭,以唇輕觸玉戒。
戒面潤澤光滑、微暖,觸感如同細膩肌膚。薛恕閉上眼,眼前只剩下那張清清冷冷的面容。時而冷漠疏離,時而親昵曖昧,叫人捉摸不透,卻又越發沉溺其中,想看看那尊貴清冷之下暗藏的另一種風情。
」殿下……「
薛恕低啞喚了一聲,只覺得心口有某種情緒已經飽脹到了極致,隨時將要炸開。
讓他歡喜又難耐,也讓他心底的慾念不斷滋生。
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想要將他占為己有,妥帖收藏。
這一晚,薛恕用紅繩將那枚玉戒串起,掛在了頸間,緊貼於胸口。
他身上向來不會帶多餘的綴飾,玉戒微硬的觸感落在胸前,讓他有些不適應。但這不適應卻又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殿下待他的與眾不同。
於是這不適里,也沁出絲絲縷縷的歡喜來。
天將明時分才睡下,但這一晚薛恕睡得卻十分安穩。
只是他久違的又做起了夢。
夢裡的殷承玉,不復大燕太子的尊貴榮光,他穿著粗布麻衣,消瘦憔悴,只一雙上挑鳳目里還留存著與生俱來的尊貴驕傲。
而他一身錦繡衣袍,隨侍在隆豐帝身側。看他身處眾人之中,俯首叩拜,口呼萬歲。
他的衣裳極單薄,瘦削的身體被寬大不合身的衣袍裹著,越發顯得空蕩。長發束起,額前滑落的碎發隨著風雪捲動,模糊了他的表情。
只那偶然抬起的黑眸里,有什麼東西萌發,極深極沉。
薛恕注意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血液也前所未有的沸騰起來。
他緊緊盯著他,殷承玉卻又垂下了頭,仿佛只是隨意瞥過,並未留意他。
薛恕心裡有些失望,又有暗藏的興奮。
他控制不住地想去見他,想要離他更近一些。
無人的偏殿裡,他特意去尋他,而殷承玉似乎也有意在等他。
他仿佛特意換了一身體面些的衣裳,只是泛白的色調,依舊透著掩飾不住的落魄,處處都在彰顯著,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
尤其是薛恕一身尊貴鮮艷的緋色蟒袍,越發襯得他的處境淒涼。
經年之後,兩人終於站在一處,卻已是物是人非,境遇顛倒。
天之驕子跌落塵埃,無人來問。
而他自泥潭深淵裡爬出來,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終於手握大權,成了世人口中的權閹、奸佞。終有一日不得好死。
他費盡心機,跋山涉水,終於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一切好像變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他們之間仍然隔著千山萬重,彼此看不分明。
甚至殷承玉看向他的眼神,與旁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在他眼裡,是弄權的奸佞,是卑賤骯髒的閹黨,也是能利用的刀。
故人相逢不相識,他獨自歡喜期待。而殷承玉滿身孑然,傾盡所有與他談條件:「只要督主能助我重回朝堂,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薛恕被他孤注一擲的決然眼神刺痛。
戾氣源源不斷自胸口湧出,叫他想要殺人。
但他怎麼會傷他?
於是他笑了聲,故意問他:「什麼條件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