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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曾許諾過,若是願望達成,便來紫霄宮上三柱香還願。」
自恢復記憶以來,他便沒有再主動尋過老道士。如今恰逢其會,便來履行曾經的諾言。
「既還完願了,便回去吧。」殷承玉收回目光,罕見得並未追根究底,而是率先往外走去。手臂擦過薛恕時,指尖順勢勾住了他的手。
他素來畏寒,冬日裡體溫總要低一些,如同沁涼的冷玉,緩解了經年積壓心底翻騰不休的情緒。
眼底的陰霾散去,薛恕纏住那根手指,手掌整個覆上去,將他的手攥在手心裡。
二人並肩而來,又並肩同去。
山下的馬兒瞧見主人,踩著碎雪發出低低鳴聲。
殷承玉解開韁繩上了馬,卻沒去抓那凝了冰雪的韁繩,而是側臉瞧著薛恕道:「天寒風大,吹得孤臉疼手疼。」
說完,便拿一雙瀲灩的眼睛定定看著他。
薛恕與他對視一瞬,便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將韁繩收在馬鞍一側,朝著殷承玉走來:「臣替殿下馭馬。」話音未落,人已蹬著馬磴坐上了馬背。
身後貼上來一具暖和的身體,殷承玉舒適地眯起眼,往後靠了些,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薛恕替他整理好狐裘,方才執起韁繩,策馬折返。
另一匹空下的馬兒,揚蹄噠噠跟在了後頭。
…
兩人共騎一路,直到快與隊伍匯合時,薛恕方才回了自己的馬上。
因為要等他們,隊伍行得並不快,此時才出了武昌府,入了德安府境內。
殷承玉棄馬上了馬車,隊伍邊一路北行,往望京行去。
二月里北方嚴寒未退,道路依舊難行。隊伍放滿了速度,從二月中旬行到二月下旬,方才進入了北直隸地界。
到了此處,殷承玉與薛恕便要分頭走。
殷承玉先行,薛恕則率百餘名番役繞道,滯留數日後再行回京。
二月末尾,冬未去春已至。凌亂的冰雪之下,已經有綠意煥發。殷承玉瞧著那一隊人馬聲勢浩蕩地離開,方才放下了馬車帘子,閉目養神。
又行五日之後,太子車駕終於抵京。
殷承玉在午門前下了馬車,先去同隆豐帝稟報賑災事宜,又命隨行的戶部官員,將災情核定的文書交至戶部,屆時戶部便會減免受災地的賦稅。
待一切事宜交接完畢之後,方才折返東宮。
只是剛出了乾清宮,就被虞皇后派來的女官攔下了。
「可是母后有事?」殷承玉一邊隨對方往後宮行去,一邊壓低了聲音詢問。
女官左右四顧一番,確定沒有旁人耳目之後,方才小聲稟明了情形:「殿下不在的這些時日,東邊那位又不安分了,娘娘與小殿下倒是未曾出事,只苦了容妃娘娘。」
意外聽到了容妃,殷承玉眉頭微蹙:「與容妃有何關係?容妃出事了?」
女官嘆了口氣,方才和盤托出:「就在四日之前,娘娘帶著小皇子與容妃一道去蕉院游景,中間休息時,用了些糕點茶水。那日也是巧得很,陛下聽聞兩位娘娘與小殿下在焦園賞景,破天荒命人送了糕點茶水過來。陛下御賜之物,底下人也不敢妄自揣度,就沒驗毒,可誰知道那其中一樣糖漬桂花糕里竟摻了毒……」
聽到糕點摻了毒,殷承玉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女官也恨恨咬了牙,壓抑情緒道:「那糖漬桂花糕從前是咱們娘娘最喜食的,但恰逢那幾日娘娘脾胃有些不適,遵醫囑少食這些甜膩之物,便沒有用。反倒是容妃陰差陽錯用了一塊……那毒性猛烈,還未來得及離開蕉園,容妃就發作了出來,當即就要不行了。太醫來看過後,說是中了毒。毒正是下在了那碟糖漬桂花糕里。皇后娘娘得了確切消息後便立即將此事稟告了陛下,請求徹查。陛下倒是命人將經手的御廚和太監宮女都押去審了一遍,也審出了結果,下毒之人正是送糕點的一名太監。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殷承玉面如霜雪,低沉的聲音底下壓抑著磅礴的怒意。
女官心頭顫了顫,穩住了聲音繼續說:「……只是那太監卻說,他原本想要害的是皇后娘娘。只因皇后娘娘曾斥責他辦事不夠妥當,他懷恨在心,便藉此機會下了毒。卻沒想到皇后娘娘沒吃糕點,反叫容妃娘娘吃了。如今宮裡頭都在傳,說容妃娘娘是代皇后受了過。」
還有更難聽些的,甚至說皇后是拿容妃當了替死鬼。
可皇后派人私底下查了,那日陛下之所以忽然興起賞賜糕點,分明是文貴妃起得筏子!至於那送糕點的太監,在招供之後就咬舌自盡了,明眼人都瞧得出有問題!
可陛下礙於顏面就此打住,並不願繼續深究。皇后娘娘又因為容妃的病情憂慮不已,將坤寧宮的人都拘在了宮中,不許往外去更不許因此與人爭吵。
直到今日太子返京,皇后才命她來請太子。
女官這幾日也是憋屈很了,說起來神色又怒又恨。
「容妃情形如何?」殷承玉問。
「皇后娘娘命太醫用了最好的藥,暫時是吊住了一口氣,可人卻一直沒醒。太醫說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殷承玉眉心發緊,又問:「大皇子呢?可還好?」
女官搖了搖頭:「大皇子得了消息之後,便一直衣不解帶地在永熙宮侍疾,連煎湯藥都不肯假於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