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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在青黛的指揮下已修繕大半,所有的帳本都被搶救出來,堆成小山。
青訣隨便翻了兩本,看到了新的批註,「青黛,最近的帳都是誰在做?」
「是我新找的帳房。」青黛放下手裡的東西跑過來,「怎麼樣?他做得還行嗎。」
「嗯,還行。有時間帶來讓我見見。」
「他就在外面,宗主現在就可以見。」
青訣點頭,隨她出殿。看到一位文質彬彬的書生正在帶領弟子清點物資。
青黛湊到她耳邊說:「這位是我從外門弟子裡找來的。他父母受過青雀宗恩惠,底子乾淨,自己也教過書,我就讓他來試了幾天。」
「叫什麼名字?」
「哎呦,我忘了。」青黛一時間想不起來,聽到弟子們喊「李師兄」才想起來,「好像叫李向。」
青訣走過去和他交談了幾句,李向態度嚴謹,說話處事滴水不漏,就是過於惶恐,讓她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她又不合時宜地想起關押在密室的霖嵐,如果是他的話,只會不卑不亢吧?
不管發生什麼,總能雲淡風輕。
可是那樣一個人,才幾天就關瘋了。
青訣走之前將他提做了管事,簡單詢問几几句修葺進度。青黛見她要回百鍊殿,趁著周圍沒人趕緊跟她說:「宗主,你有沒有發現少主有些異常?」
「他怎麼了?」
「就是說不出的奇怪,我經常看他眼睛紅紅的,身上好像有黑氣,多看兩眼又什麼都沒有。宗主,你說少主不會是入魔了吧?」
青訣微怔,她沒往這方面想過。
因為在桃林沐浴靜心的那段時間,他從未表現出異常。
回到百鍊殿,看到鄒子彥在給焱獸梳毛。
焱獸抖了抖威風凜凜的毛髮,他拍著它結實的臂膀,給它餵最喜歡吃的靈草。
從青訣的角度來看,根本看不出什麼。
他餵完靈草,回頭看她,「師父,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帶焱獸和噬月獸出去吃吃草?」
青訣張了張嘴,將想說的話停住。
換成:「好。」
其實噬月獸並不喜歡吃草,它只喜歡吃肉,而且只吃生肉,越是血淋淋它越喜歡。
青訣起初以為,帶它出來肯定不會安生。
結果噬月獸居然沒去追攆那些小靈物,而是跟在焱獸身邊和它一起吃草。
時不時搖晃著快樂的小尾巴,勾著焱獸的尾巴,哼唧兩聲,像個懷春的少年。
青訣和他一起走在茂盛的靈草間,微風拂面,陽光燦爛,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忽然問他:「子彥,你覺得在青雀宗的日子快樂嗎?」
他點頭,「快樂。」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讓你走,你會離開嗎?」
「不會,除非你讓我走。」
青訣笑,「那你就陪著我吧。不管別人你怎麼說,都陪在我身邊。」
她轉身朝著他伸出手,風吹亂了她的頭髮,笑容溫暖治癒,驅趕他心底的寒冷。
鄒子彥第一時間沒敢握上去,和她之間好像隔著山海,只是一個抬手的動作,都感覺跨越了百年之久。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抱入懷中。
整顆心都在這一瞬間被填滿。
「師父,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會保護你。」
她微微抬手,攬住了他。
他是她此生最親近的人,哪怕入魔,她也不想放棄他。
她會牽著他的手,帶領他迷途知返,在這條道路上誰來阻擋都不行。
一路走來,青訣都不曾鬆開他的手。
似乎他只是一個迷路、走錯的小孩,她帶領著他走回正確的道路。
望著身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青訣,鄒子彥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沒人知道他經歷過怎樣的恐懼,度過了怎樣漫長的一生,終於,在生命的盡頭找到她,抓住她……
……
新提的管事哪裡都好,就是戰戰兢兢,做事一板一眼,沒什麼主見。
青訣每次與他談完,都會有幾分悵然若失之感,難免會拿他與以前的霖嵐做對比。
不過也沒什麼好比的,本來也少有人能比得上。
青訣看完帳本,便讓李向退下。
她坐在涼蓆上研究古籍,微撐著腦袋,看久了脖子有些酸痛。
她抬頭動了動,身後伸出一雙手輕輕幫她按壓,慢慢緩解疲憊。
身後坐著目光眷念的鄒子彥,他看她疲憊,便道:「要不去休息吧?」
「還差點,看完再休息。」她咬著手裡的筆,每次遇到難題就喜歡咬筆尾巴,這個月都不知道咬壞多少支了。
鄒子彥看著她手裡的書,仍舊是驅魔的書。
他微微掩下神色,不再說話。
青訣對他仍然有所誤解,她覺得他只是入魔了,將他體內的魔氣驅除便是。
她根本不知道,他早在前世就將靈魂獻祭給了魔鬼,以肉身化魔。
驅魔不會讓他甦醒,只會讓他消失在世上。
他有些疲憊,俯身靠在她背上。
「師父,我可以靠著你睡會兒嗎?」
「嗯,你睡吧。」
他放鬆下身心,被他隱去的紋路又重新爬上他的皮膚,眼皮也浮現出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