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頁
楚經秋微愣,「他做了什麼?」
霖嵐停下腳步,看著愣怔的楚經秋,溫和笑道:「看來楚少宗主還未完全恢復記憶,這樣也好,對你來說何嘗不是最好的結局……」
他將手中的油紙傘交到他手中,轉身步入雨幕之中。
楚經秋叫住他:「你真的甘心嗎?」
「我也曾不甘心過,可是現在想來,或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側過身,道:「我早已無法離開,楚少宗主如果還能抽離,當然是最好的結局。」
楚經秋愣怔住,他或許從未想過霖嵐會愛得如此深沉,愛到甘願失去自我,甘願成為另一個人的附屬品。
或許……
自己真的是最沒有資格的那一個。
他恍然鬆開手,油紙傘墜落到他腳邊,抬步步入雨幕之中。
那天他想了許多,回到千機宗的時候已經渾身冰冷,嚴叔命人拿了毯子將他擦乾,他抓著碎發,忽然問:「你能跟我講講當年我爹和青訣母上之間的事嗎?」
嚴叔有些為難,「宗主不讓我們提起……」
他抬起冰涼的眼神,「嚴叔,你就告訴我吧。我想知道他到底輸在了哪。」
嚴叔嘆了口氣,安慰地拍著他的肩膀,「少宗主,有時候輸了不代表你們不夠好,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那年的楚千極,脾氣還不似現在古怪,謙謙公子,眾人夢寐以求。千機宗也是紅極一時的大宗門,無數人踏破了門檻,想與他結親。
可他誰也看不上,偏偏喜歡冷冰冰的青欒,而青欒,也在權衡利弊之後答應與他一試,這場感情的開始並不算轟轟烈烈,結束的也甚是平淡。
年少時候的性子,總是有些固執驕傲。
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幾乎都是吵架冷戰,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整整三個月沒理對方。
那個時候嚴叔就勸他,「你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服軟,性子都如此高傲,將來肯定要吃苦頭的。」
楚千極就覺得,自己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怎麼就要低聲下氣去哄人了?
後來等楚千極後悔,想要再去與她和好的時候,青欒卻說:「我們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她冰冷的神情,和高高在上的青雀神像一樣,不帶一絲感情。
短暫的心痛之後,高傲再次占領高地。
他發著狠誓:「此生不會再踏入青雀宗半步!」
她常說兩個人都是固執的人,不能吵架,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會。
可實際上,他比她還要固執百倍……
聽說她生病了,他忍著不肯踏入。
背地裡卻擔心受怕,讓嚴叔去給她送藥。
聽說她買了個奴隸,他也不肯踏入。
背地裡卻忍不住發怒,將宗內的奴隸全部驅趕出去。
聽說她私下成了親,他也不肯踏入。
那天夜裡卻醉得不省人事,一夜荒唐,心如死灰娶了自己不喜歡的人。
時間越長,便越是沒有理由去見她。
年齡越大,越是瞻前顧後。
直到她死的那天,他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仍舊沒有去見她。
沒有理由,也沒有臉面。
餘下的只有悔不當初。
他錯過了一段讓自己後悔終生的緣分,再想要贖回的時候,早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餘生只能悔恨之中,品嘗苦果。
……
聽完嚴叔的描述,楚經秋也有感同身受的疼痛感。如果當初他勇敢反抗父親,珍惜那段緣分,是不是現在在她身邊的人就是自己了?
嚴叔看到他眼眶的熱淚,嘆息道:「是宗主的固執害了你,但是你也別怨他,他這些年,其實他自己心裡也不好過的……」
楚經秋點點頭,「我不怨他,怪我自己。」
那天的楚經秋喝了很多酒,他把那些關於她的東西一件件翻出來回憶,才發現自己真的錯過了太多太多。
他和自己的爹一樣,都有些自己的驕傲和固執,可青訣想要的是至死不渝、唯她不二的喜歡,他的喜歡根本就不夠深。
他站在閣樓上,看著死去的蘭花。
無論他多用心的澆灌,不是自己的,終究不屬於自己。
「少宗主,你下來啊!上面太危險了!」
他搖晃著探頭,「嗯?你說什麼?」隨後身子一翻,從閣樓上摔了下去。
「少宗主——!」
……
一滴冰涼的水滴落到他臉上,他伸手擦去,是一滴雨。
千機宗下雨了,雨水落到欄杆上,濺到他臉上。
「楚經秋……你能不能,借我一筆錢?」
他轉著扳指,漫不經心地問她:「青訣,原來只有這個時候才想得起我。」他想到她為了齊陵刀山火海,語氣便有些嘲諷:「怎麼,你的齊陵幫不了你嗎?」
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下去,似是不習慣這樣低聲下氣,她說不出懇求的話來,只能直愣愣地看著他,「可以借給我嗎?」
這麼多年,從來想不起他。
需要錢的時候倒是想起了。
他倚在躺椅上,慢慢晃悠著,「需要多少?」
「九千多萬。」
他笑著說:「青訣,我們是什麼關係,找我借這麼多錢?」
她微微抿唇,鼓起勇氣說:「我們不是好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