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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親手把自己關起來,或者被自己效忠的舊主殺死。
霖嵐想到此處,笑了起來。
他這一輩子小心謹慎,卻在青訣身上栽跟斗。
明明知道她留他在身邊有古怪,可是身體卻好像被麻痹了,沒法逃走,腦子也變得遲鈍,想不到辦法。就這樣拖著一天又一天,等到生命垂危,腦中的反應卻是:這一天終於來了。
他躺在冰冷的石壁上,有些冷。
但更多的是疲倦的身體得到了休息。
或許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該好好休息了。霖嵐閉上眼睛,繁雜的環境突然變得很清靜。
他回想起小時候在風隱宗無憂無慮的過去,雖然身份低微,但是有真心對他的養母,還有志同道合的玩伴,他在那裡度過了十幾年無憂無慮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一個騎著巨大凶獸的女人來到風隱宗,她帶領著無數惡獸踏平他的家園。他的養母和夥伴都死在那一場殺戮中,宗內所有東西被洗劫一空,而沒有死去的他也被戴上項環入了奴籍。
他後來才知道,風隱宗欠了青雀宗一大筆錢,所以青雀宗可以理所當然地將他們滅門。
沒有人會在意這樣一個小宗門的死活,就連霖嵐自己也沒想過要反抗,直到有一天,他的舊主蘇隱,推著輪椅找到他,並告訴他,「其實你和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風隱宗的滅門,才終於跟他關聯起來。
反正也不知道為什麼而活,那就乾脆為復仇而活好了。
他潛伏在青雀宗,向蘇隱遞送無數情報,終於將青雀宗一點點逼上絕路。
他站在高大的青雀神像旁,沒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在想,原來強大如斯的青雀宗,也不過如此,就這樣被他玩弄在手中。
敗得太輕易了。
真無趣。
一直到青訣上位,他才終於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
和她周旋、對峙,每一次交鋒都讓他緊張又愉悅,然後一點點落入她的陷阱,心甘情願被她所困。
他這才知道,自己並不是青訣的對手。
自以為在和她對弈,其實只是她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利用完了,逗個笑。
到盡頭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有多久,直到密室打開,光線落進來,他還有些不適應。
青訣逆著光,站在他面前,絲毫不詫異。
似乎這些都是她能預料的結果。
霖嵐的身體被人托起,用鐵鏈綁在架子上。他微微抬起頭,這才看清了她的臉。
青訣就站在密室入口,等他被綁好了,才來到他面前。
上下將他打量一番,笑道:「執事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了?」
她臉上的傷口還未癒合,看得出來才從玄天峰賽場上剛趕回來。
霖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抬頭看著她。
她命令手下人送來熱水,給他灌下去,又餵他吃了一顆續命的丹藥。
霖嵐腦中混沌,逐漸恢復力氣,虛弱道:「宗主比賽贏了嗎?」
「托你們的鴻福,贏得很漂亮。」
她伸出兩隻細長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霖嵐,我一直以為你聰明,卻沒想到你這麼笨。那小奴隸知道我沒中毒,當天就跑了,你還守在這裡送死?」
霖嵐看著她,「宗主會讓他跑了?」
「當然不會,我在他身上種下了相思繭,等它羽化成蝶,就會帶回我想要的一切線索……」
他慘然笑道:「宗主在我身上也種下了吧?很可惜,我沒跑。」
青訣收回手,站在他身前緘默不語。
看著曾經在背後運籌帷幄,將她置於死地的人,她難免感嘆。
「霖嵐啊霖嵐,我一直覺得你是最難對付的對手,現在看來果不其然。可惜你背後的人卻是個蠢的,將小奴隸送到我面前來,生怕我找不到線索。」
他心中苦澀,「那就提前恭喜宗主了。」
「有什麼可恭喜的?」青訣略帶嘲諷,「死在你手上兩次,那才叫笑話。霖嵐,你就在這裡睜眼看著我把你背後的人全部拔起,看著我如何將那些害我的人全部清除掉。」
她起身準備離開,身後傳來他的聲音:「那本《轉生錄》在我手裡。」
青訣停下腳步,「所以呢?」
「裡面有一句話:合四方之神,以靈魂為祭,便可扭轉時空,重獲新生。宗主可知道?」霖嵐看著她停滯的腳步,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所以,宗主其實是轉生而來,可對?」
青訣沒有回頭,「難道你不是嗎?」
霖嵐笑著搖頭,「我不是。如果我知道已經害死過你一次,我應該不會再來第二次了。」那種剜心之痛,一輩子嘗一次就已經足夠。
青訣諷刺,「那還真是感謝你。」
她離開了,封上密室的門。
最後一絲光線也隕滅。
霖嵐其實很冷靜,被關在這裡的每一天都很冷靜。他知道成王敗寇,這些都是遲早的事,他不怨誰。
只是想到小奴隸的結局,再看看自己的結局,覺得很傻,桃林一抹柔色,就讓他迷失了。
他和那個認不清現實的小奴隸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可憐蟲。
在黑暗之中,他昏沉著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青訣死後發生的一切,鄒子彥在入魔的一百年裡殺了很多很多人,唯獨幕後的蘇隱躲過一劫。他拖著殘敗的身體,重新建立風隱宗,為了討好入魔後的鄒子彥,甚至將霖嵐捆綁著獻給鄒子彥做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