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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嵐用看可憐人的眼神看著他,「她已經死了。」
若是以往他定要狠狠懲戒他這番話,可是今日,卻像是失去了精神氣,頹然坐在他身邊, 「我知道她不會再回來,我等不到她,突然覺得這麼活著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去陰間碰碰運氣……」
他竟是已經瘋到這種地步了。
霖嵐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跳下千骷洞只會神魂俱滅、化為灰燼,就算陰間你也找不回她。」
鄒子彥竟是沒有反駁。
他知道, 可是他還能去哪找她呢?
他忽然又問:「霖嵐, 你累嗎?」
霖嵐不回話。
他又開始自言自語:「這一百年我好累,我現在只想抱著她的屍身長眠於地……」
該殺的人, 殺完了。能做的, 他都做了。
剩下的只有無邊無際的孤寂,活得像行屍走肉。
他緩緩起身, 將一滴血滴入池中。
他在臨死之前,對他下了殘忍的詛咒。
「霖嵐, 我不殺你,死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你就抱著這具殘骸永生永世地活下去,不能遺忘,不能沉睡,哪怕受盡悽苦,也沒有辦法死去……」
還真是惡毒的詛咒。
霖嵐毫不在意地笑。
黑色的血滴入池中,生出無數藤曼,附著在他的骸骨上。
藤蔓深處結出一枚通紅的果子,「砰砰」跳動,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生命。
他伸出乾枯的手,捂住那顆「心」,輕聲道:「既然你不想活了,願不願意賭一個機會?」
鄒子彥不解,「什麼意思?」
「《轉生錄》有記載:合四方之神,以靈魂為祭,便可扭轉時空,重獲新生。古籍有雲,四方乃人、神、魔、靈,缺一不可。七星歸一,更是萬年一遇。而獻祭者,需對轉生者帶有強烈的感情,心甘情願奉獻出靈魂。哪怕一步踏錯,也將失敗……你賭嗎?」
鄒子彥停頓了很久才聽明白,他忽然回身,將霖嵐從血池中拽起來,「成功了她就能復活?」
「不是復活,是轉生。扭轉時空,回到她復活之前,也許可以救她。」
鄒子彥突然變得欣喜若狂,好似四肢骸骨湧入新鮮血液,整個人死而復生,又活了過來,「好,你告訴我要怎麼做?需要什麼?」
集齊四方之神,七星歸一,獻祭靈魂。
霖嵐已經算出七星歸一很快就會出現,而四方之神,人、神、魔、靈,心甘情願獻祭,才是最難的點。
這世上和青訣有關聯的早就已經為數不多,還要心甘情願為她獻祭。
鄒子彥首先想到的就是楚經秋,當年青訣死後,他便和父親決裂,寧願乞討人間,也永不踏入千機宗一步。
找到楚經秋的時候,他已經蓬頭垢面,跟個瘋子沒什麼區別。
鄒子彥和他說話,他也當沒聽見,笑著趴在地上和小孩搶食,小孩砸了他的碗,他就「啊啊」叫著,縮在角落裡顫抖著不多時就已經哭得淚流滿面。
也是這一哭,讓他再也沒法裝瘋賣傻。
就算他把自己當成一個瘋子,也無法忘記當年那件事。
青訣曾放下恩怨,低聲下氣找過他借錢。
他總覺得青雀宗不至於到這一步,不以為意,嘴上答應幫她找爹借錢,實際上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結果沒過多久就看到百宗圍剿,火光沖天,等他再想幫她的時候早就已經為時已晚……
他於她有悔。
如果死亡能換她重生,他願意。
如今四方之神,已得三方。
鄒子彥可獻祭魔神,霖嵐也願意為靈神,楚經秋也同意獻祭人神。
唯獨剩下最關鍵的神骨無人獻祭。
所有人都知道,這世上唯一身懷神骨,還和青訣有牽扯的人,便是離登天僅有一步之遙的齊陵。
他真的願意為了復活青訣,放棄現在的一切嗎?
鄒子彥馭使著螭尤來到修仙界,身後跟著無數幽靈大軍。
此時的齊陵已經帶領萬經宗成為百宗之首,他已入大成之期,意味著已經半隻腳踏入了仙界。
他身懷神物,能引來神靈庇護,金色的屏障護衛著萬經宗弟子,幽靈大軍根本沒法穿過去。
這也是鄒子彥一直沒有動他的原因。
他帶著青訣的屍身,坐在巨大的螭尤背上,兩人身上皆穿著婚俗時鮮紅的喜服。
他親昵地握著她的手,她躺在他懷中,就好像依偎著他,還活著一樣。
齊陵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持劍飛起,「鄒子彥,如果她還活著知道你這樣對她,不會噁心嗎?」
鄒子彥不在乎地笑著,唇紅膚白真像一隻艷鬼,「我恨不得她現在就跳起來給我一巴掌。」他抬起她的手溫柔地撫在自己臉上,眼中儘是繾綣眷念。
他這一舉動惹惱了齊陵,他抽出凌霜劍,引天雷而下,一劍劈過去。
鄒子彥抱著她飛身躲開,緩緩落地。艷紅的衣裙飄飛,像極了一對新人。
齊陵落地,眸中染了怒意,「鄒子彥,你喜歡上你師父已是大逆不道,如今還將她強留!你若還當她是師父,就將她入土為安,別在她死後還讓她染上污名。」
「她早就不是我師父了。」他將她攬在懷中,輕撫她的髮絲,微笑著裂開艷紅的唇,「她是我妻。」
齊陵再次動怒,手中凌霜劍劍起霜寒,冰封十里。漫天大雪而下,配合萬經領域,螭尤瞬間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