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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還是按耐不住問了。
霖嵐早有所料,他說:「若是事關我自己,不會如此,但是他們的談話牽扯到宗主,就必須當場嚴懲,才能讓底下人以儆效尤。」
青訣抬眼,忍不住看了他,「他們說我什麼了?」
「宗主還是不要聽的好。」
「無妨,你說來我聽聽。」
霖嵐微頓,低聲道:「他們說,宗主與我原先是……那種關係,是我對宗主不起,所以才會被宗主嚴罰。」
都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青訣輕咳一聲,「確實不太像話。」
馬車到了,按照奴隸市場的規定,所有車馬一律不能入內。
青訣下車步行,穿過寬廣的道路,一開始還挺正常,後面越走越狹窄,氣氛也越來越凝重,空氣里也瀰漫著一股腐敗的味道,但是這些都比不過眼前的震撼。
無數奴隸擁擠著,像螻蟻一樣勞作著,稍有延誤,便會迎來一頓拳打腳踢。
有些動不了的奴隸,更是被當場拖出來處死,屍體死後也不拖走,用一個鐵鉤勾著肩骨掛起,警示著其他人。
不光這裡如此,幾乎所有地方都如此。
青訣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甚至有種噁心想吐的衝動。
霖嵐不動聲色地擋在她面前,給她遞了一塊方巾,他身上有股好聞的蘭花香味,稍微驅散了周圍的氣味,讓她稍作喘息。
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們連姓名都不配擁有。霖嵐有一點沒有說錯,想在奴隸場找人,確實猶如大海撈針。
青訣問他:「你準備怎麼找?去詢問管事嗎?」
霖嵐走在前面,走路的時候腳有些不便利,微跛,「江月宗突然消失無蹤,背後肯定有人抹除痕跡,說不定在這個奴隸場,也有幫忙掩蓋的人,詢問只會打草驚蛇。」
青訣點頭,「你說得對。」
她的視線落在他腳上,又立馬收回視線。
霖嵐一邊走,一邊告訴她:「距離那件事已經好幾十年,大部分淪為奴隸之人,整日勞作,應該都死絕了。但是有一部分人會例外,那就是繡娘,越是技藝精湛的繡娘,會過得越好,甚至還能往上升。」
「我養母曾告訴過我,江月宗擅刺繡,能自養自足,素不愛交友,也不樹敵。當年收留風隱宗為心軟之舉,卻不曾想風隱宗就如附骨之蟲,一點點蠶食他們。」
青訣皺眉,「風隱宗這般惡行,怎麼沒有人喊打喊殺?」
「這正是他們高明之處,現在幾乎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唯有二公子傅微瀾美貌出眾,惹得眾人爭搶,才會留下隻言片語……」
這背後之人還真是狠,就這麼抹殺了一個宗門,若不是傅微瀾生得美貌,這件事就完全蓋過去了。
青訣忽然想到青雀宗的覆滅,會不會也跟那背後之人有關?否則一個愚蠢的蘇隱,怎麼能發展到這種地步?
穿過大片勞作場地,再往裡面走屋舍儼然整齊,掛著五彩斑斕的紡布,這邊的奴隸衣服褲子雖然破舊,但是洗得極為乾淨。
「這裡是奴隸坊,做布匹生意,有他們自己的繡娘。」
霖嵐帶著她來到繡房,有幾個在這裡挑選繡娘的客人,但是那幾人一臉猥瑣,根本就不看繡品,只盯著繡娘的臉看,看哪個長得最漂亮,再摸摸小手,看誰的手最柔軟。
繡娘的年紀也都不大,面對這樣的調戲非但不害怕,甚至爭先恐後巴不得跟他們離開。
青訣皺眉,不適地退了出來。
霖嵐也跟著出來,告訴她:「奴隸場的規則就是這樣,被人買走反而是好事,在這裡他們的命賤,值不了幾個錢。」
「可是這些充當奴隸的人,曾經也是各宗門子弟。」青訣會想起當初被滅門的恐懼,都有些心驚,「前世若非一把火燒得乾淨,豈不是青雀宗的弟子們都要入這樣的地方?」
「這裡的規則就是如此,你若是不喜歡,要麼無視,要麼就只有推翻它。」霖嵐告訴她,「當年你母上在世的時候,也常說這世上不該有奴隸之分,她待門下的奴隸極好,也待我極好。」
青訣微怔。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她甚至在猜想,當年母上是不是就是因為看到這樣一幕,所以才會對階級深惡痛絕,甚至想要推翻。可是這樣一來,就惹惱了奴隸市場背後龐大的經濟脈絡。
所以母上在小記中寫「非吾力所能及」並不是指風隱宗,而是指那背後的人?
霖嵐再次掀開帘子,往裡面看了看。
他的模樣生得很好,雖然說走路有些瘸,但是看起來面目溫和是個很好的歸屬。
繡娘們放下手中的針線,目光哀求地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可是背後的婆婆卻一尺子打在她們背上,狠狠打出了血。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辱罵:「你們這些賤皮子!看著個人便往上貼,瞅你們這些個賤樣,賤得入了骨了,誰看得上你們?還不給我好好刺繡,今晚的繡品趕不出來,全部給我扒光了掛外面去!」
繡娘們連哭都不敢哭,害怕眼淚落下去染髒了繡品,又會被剝光了掛在樹上挨打。
霖嵐放下帘子,回到青訣身邊,「若是江月宗出來的繡娘,估摸著年齡應該在六七十歲左右,我想去和那位婆婆多接觸幾句。」
青訣點頭,「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