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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聰明的霖嵐,也在她手上崩潰了。
看著他被鐵鏈困在方寸之地,聲音哀戚,齊陵有些喘不過氣。
他終於知道那股不適從何而來。
因為他在霖嵐身上看到了自己。
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她面前一敗塗地、苟延殘喘的樣子。
他快步回到房間,手上的凌霜劍止不住嗚鳴,他用力按住,用了渾身的力氣才克制住動搖的心。
不會的,她不會這樣對他。
霖嵐和他不一樣,她對自己曾有過感情。
可那天夜裡,他還是失眠了。
半夜起來看到青黛在和霖嵐說話,趁著護衛換崗的間隙,偷偷給他塞了一些補給。
「霖嵐,你需要什麼可以跟我說,我明天再給你帶來。」
房間裡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問她:「可以幫我帶幾本書嗎?」
青黛有些為難,「我怕宗主知道了會怪罪我,你要不換別的東西?換吃的可以嗎?」
霖嵐笑著,「那便不用了。」
屋裡人又安靜了下來,不管青黛說什麼都不回話,喪失生機。
直到護衛回來,青黛才不得不離開。
她小心翼翼跑回去,撞上門口的齊陵,嚇得魂飛魄散,「齊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他微斂眼瞼,問她:「你替他求過情嗎?青訣怎麼說。」
青黛沮喪地搖頭,「宗主不肯放他,還說我要是犯了那樣的錯,她也會把我關起來。」
她沒有注意到齊陵的臉色有些白,接著說:「齊公子你要是去幫他求情,宗主一定會聽的,你能不能明天跟宗主說,讓她原諒霖嵐?我感覺他被關起來好可憐……」
齊陵無法回答。
他如果去幫霖嵐求情,不僅不能救他,還會讓青訣想起以前他們聯手害死她的事。
青黛走後,他忍不住又來到霖嵐的房前。
他還沒有睡,睜著眼睛盯著一處,瞳孔中的神色渾濁不堪。
齊陵不忍,「你要不要我去幫你求情?」
霖嵐微微回神,呢喃道:「齊陵,你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嗎?」
說實話,他有些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萬獸哀嚎,火光沖天,他赤著腳踩在地上,高興到發瘋。
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意識到,失去了怎樣重要的人。
他捂住心口,心絞痛又來了。
霖嵐自言自語著:「她那天給你縫了腰帶,繡了祥雲飛龍,寓意希望你有朝一日飛龍在天……她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淋漓,我問她要不要找人幫忙,她說不用,因為這是她給你的心意……」
齊陵眼眶酸澀,某些情緒開始壓抑不住,「她是這樣說的嗎?」
霖嵐有些渾噩,自言自語著:「我還問她,如果有一天你背叛她了會如何?她說你不會背叛她,你答應她過了初春便與她成親……可也是那天,百宗臨門,大火連翩,那條腰帶花了她大半個月的心血,瞬間就燒沒了……」
齊陵百口莫辯。
內心壓抑的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
「齊萬山讓她將你送回,她斷然拒絕,甚至想著你不喜歡被束縛,等成親之後她就冒著失去半條命的危險,去解開你的血契,就為了讓你自由……你看,她多喜歡你?」
這些事她從來都不跟自己說,而他也沒有問過,就如此在相互誤會之中,走到了盡頭。
他微微張口,難以訴說。
「後來我問你,你會不會後悔,你給我的答案一直都是不後悔……」
凌霜劍控制不住地震動,他現在已經後悔了。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霖嵐忽然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嘲諷自己,「她這輩子除了你,從未喜歡過別人,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喜歡一個人。她喜歡把事情悶在心裡,總想把好的一面給你,有時候悶得久了,難免會有過激的時候……」
齊陵深吸一口氣,已經止不住胸口的疼痛。他那時候厭惡她,她做的都覺得是錯。
可就像她後來所說,年少時喜歡一個人,想留下他時最真摯的本願,這一點已經無關對錯。
他微微張嘴,聲音有些啞,「別說了。」
霖嵐笑著,忽然又不笑了,眼中浮現出迷茫的水霧,「齊陵,其實我一直都好羨慕你,如果我得她如此珍視,我應該會拋棄一切站在她身邊吧?」
性格不同,結局也截然不同。
他和齊陵從來都不是一種人。
齊陵是意氣風發的世家公子,一朝落難,寧死不屈,一心只想著自由。
而自己卻是臭水溝里爬出的蟲子,給他一點雨露,他就會用盡一生的力氣去蠶食,直到那人被蠶食殆盡。
如果青訣喜歡的是自己,他應該會窮盡心血去替她謀算,讓她永遠不沾染陰謀算計,只享她的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可是,根本就沒有如果。
青訣喜歡意氣風發的公子,不喜歡機關算計的下等人。她是活在陽光下的人,追尋的都是和她一樣的爽朗少年。
有些事情早就註定了。
是他認不清現實。
霖嵐將臉埋在手心裡,眼淚濕潤了手心。
她不喜歡他,不喜歡他彈的琴,不喜歡他這張臉,更不喜歡他的性格……
聽到他悲戚的哭聲,齊陵更覺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