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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入了她的陷阱。
她不是想得到他,而是要毀滅他。
齊陵終於想明白,「青訣,你根本就沒想幫我,你只是想報復我。」
青訣笑了笑,沒有反駁。精緻的容顏在火光下格外銳利。
「你和青欒骨子裡留著一樣暴戾的血,同樣殘忍,同樣可憎。」他慘笑著詛咒她:「你最終也會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
她前世和她母上一樣,死得並不好看,還真是被他說中了。
青訣想都沒想,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齊陵被扇得撐住桌子,髮絲散落,也遮不住臉上的紅印。
「你怕是忘了。當初若非我替你求情,你早就被賣到奴隸場,你母親和小妹就更不用說了。」
救他,還不是為了一己私慾?
齊陵撐起身子,諷刺道:「若不是這張臉,你會救我?」
「還真不是。」
她救他是因為他說他沒有父親,只有母親將他拉扯長大,讓青訣想到了自己。無論當時說這話的人是誰,她都會去救他,和這張臉沒有任何關係。
她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是可憐你。」
齊陵睫毛輕顫,「可憐我?那你何不可憐我到底,將我放走?」
青訣臉上的笑意淡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涼薄如水的眼神看得他心神慌亂,「可憐你,可也喜歡過你。」
他大概是忘了,曾經的青訣也不過二十出頭的青蔥少女。喜歡一個人,留下一個人,都是她最真摯的本願。
齊陵恍然,後退半步。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青訣的告白,只是沒想到爭鋒相對之後的坦誠,會讓他心頭一悸。
「禍不及家人,我會讓霖嵐帶醫官去探望你娘。」她鬆開手,眼中又恢復淡漠如水,「齊陵,你以前總想走,現在我放你走了是你自己不願,那就不要怪我翻舊帳。」
從殿內離開,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她把前世不敢說的話、不敢做的事,全部做了一遍。
「霖嵐,」青訣通過靈力給霖嵐傳話,「帶醫官給他娘治病。」
那頭沉默了很久,「……是。」
他不知道齊陵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承諾了什麼,會讓她心情如此舒暢。
霖嵐帶著醫官來到清秋殿,他的小妹守在母親身邊寸步不離,齊陵獨自坐在角落裡,咬著繃帶給自己換藥,疼得唇色盡無。
褪下的衣裳上全是血,他白皙的臉上也多了指印。
「宗主打你了?」
齊陵並不想去回憶,他咬緊牙系上繃帶,攏上薄衫起身。霖嵐這才看到,落在他腳邊的是青訣的披風。
「青訣現在就是一條瘋狗,」齊陵捂住傷口,「但我不怕她。」他被狗咬的次數多了。
他的衣衫下藏著一些舊年傷疤,那是青訣喜歡到發瘋,在他背上刻下的名字。
霖嵐察覺到心態變化,連忙收回視線。
他原本是想用齊陵試探青訣,可試探的結果,卻讓他有些意外。
清秋殿一直忙碌到天亮,才慢慢停歇。
小妹累得趴在床邊睡著,齊陵單手將她抱起,小心放到床上。秀秀抱著枕頭,在夢中囈語:「哥,你不要拋棄我們,求你了……」
齊陵聽得眼眶有些濕潤,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哥不會再拋下你們。」
再難再苦,都得活下去。
打開門,門外來了個傳話弟子,「齊公子,宗主說小峰山的木屋年久失修,需要人修繕。」
他回頭看著熟睡的小妹,點頭「嗯」了一聲,跟著他來到小峰山,路過弟子都好奇地看著他,都知道他已經在青訣心裡失寵。
齊陵時至今日都還能想起離山那日,霖嵐和他說的話。他當真是將一副好牌打得稀爛,若沒有以死相逼,若他早些想明白,不至於如此……
小峰山地勢偏遠,只有一些老人居住在此,齊陵停下腳步,一眼就看到掛在閣樓上忙碌的鄒子彥。
他敲榫入卯,累得一身大汗淋漓,「這樣呢?這樣行了吧?」
底下坐著一個癟嘴老頭,口齒不清地指揮他,「再高點,再高點。」
「我說你是要上天嗎?」鄒子彥嘴上沒好話,手上卻將木架抬高,「這樣行了吧?」
老頭「咯咯」大笑,「好了好了。」
他敲緊架子,確保穩定,從閣樓上跳下來,拍了拍髒兮兮的手。
一抬頭就瞧見齊陵。
他一身白衣似雪,目光冷清。
再看自己一身灰撲撲的,就像路邊要飯的乞丐一樣,跟人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鄒子彥有些不是滋味,「你來做什麼?」
齊陵沒回話,旁邊的弟子替他回答:「前幾日大風吹垮了樓閣,宗主命齊公子來修繕,少主您還是去休息吧。」
「他來修繕?」鄒子彥愣住,「他身上不是有傷嗎?」
「這都是宗主的安排,弟子也不清楚。」
看著眼前神色冷清的公子,鄒子彥終於相信,他是真的失寵了。他把錘子遞給他,讓出一條路。
齊陵右手有傷,只能用左手接錘。他扶起白衣,順著梯子慢慢上爬,單手握錘敲打。
底下的弟子又補了一句:「齊公子,後日有雨,宗主說要在下雨前修好。」
這麼大的工程就算是鄒子彥來修,都得修兩個整天,更何況是帶傷的齊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