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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靈啃咬,血肉模糊。
在他灰暗的人生中,青訣曾是那一抹光。後來她死了,光便滅了,而後的人生就只能在黑暗中渾噩前行。
渾噩了整整一百年,曾嘲笑過霖嵐自食惡果,嘲笑過楚經秋放棄一切,也嘲笑過鄒子彥對一具屍體寄託依念……可是到最後的最後,他發現自己才是一無所有的人。
霖嵐至少大仇得報,鄒子彥至少娶到她為妻,楚經秋至少實現了自由。
可他害死了這世間最愛他的人,除了念想什麼都沒剩下。
原以為重來一世,便可以回到原點。
結果卻是連最後的念想都失去了。
他重來一世,才明白。
她只是短暫地,輕輕地,曾經愛過。
齊陵慘笑著從血泊中爬起來,他已經體無完膚,渾身是血,撐著凌霜劍起身。
他抬起的目光中燃燒著病態的偏執,一步步回到青雀宗。
現在他不僅沒有了念想,連她最後一面也失去了。
就連她的屍身,都看不到最後一面。
他來到她的靈堂「哈哈」大笑了起來,他身上被怨靈啃食得皮開肉綻,只有那雙眼睛混著鮮血流下悔恨的淚水。
「我都是騙你的,我不想你死。」他跪在她的靈堂前,伸出鮮血淋漓的手,用力扣住她的棺材,「我都是騙你的,不喜歡你是假的,不想看到你也是假的,希望你去死全都是假的……我其實、其實也想要見你……」
年少時期的自尊,總是濃烈到淹沒一切。
他以為堅守住本心,就是勝利。
結果他既沒有贏,也沒有守住本心……
周圍的弟子被他的鬼樣子嚇得躲開,他就像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一樣,從骨子裡散發出濃烈的魔氣。
青黛見他碰青訣的棺材,衝過去抓住他的手,大喊著:「齊陵!是你害死了她!你沒資格在這裡祭拜!」
是啊,是他害死了她。
他又害死了她……
血淚從他眼中流落,他死死抓住她的棺材,渾身痛哭到戰慄。他說:「我陪你好不好?這次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拿起凌霜劍,想刺入自己的胸膛,青黛卻將他用力推到門外,「你要死去外面死!別髒了宗主的靈堂!讓宗主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她悲痛欲絕,幾欲昏倒,柳榆連忙扶住她,目光中透露出擔心。
柳慧勸齊陵:「讓她入土為安吧,不要再來鬧靈堂了。」
就連一向包子的李向都忍不住帶人將他攆出去,還說:「你害死了宗主,宗主肯定不想看到你,請你離開青雀宗!」
齊陵慘白著臉色站在殿外,丟了魂一般。
連和她一起死都是一種奢望嗎?
霖嵐從頭到尾都在冷眼旁觀,他用一種很可怕的軟刀子,正一點一點地割去齊陵的血肉。
他不會同情他,這本就是他該受的。
離開的齊陵失血過多,昏厥在雪地上。
最後是阿修哭著將他帶回萬經宗。
消息傳到劍華宗,華天景高興得都要瘋了,他大笑著和符修宗的符久碰杯,「連棺材都準備好了,看來青訣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華宗主這一招實在是太妙了!」符久趁機誇讚,還好他堅定不移地選擇了華天景,最後證明他的選擇果然是對的,「青訣那黃毛丫頭,根本就不是您的對手,她母親當年還不是……就那麼去了。」
華天景再次大笑,「青欒的死和我可沒什麼關係,我當年不過是慫恿了青溦那老頭幾句,誰知道他就……哈哈哈哈……不說了,喝酒喝酒。」
潛伏在房頂的鄒子彥將他們的談話盡收耳中,眼中閃過一抹狠戾的光芒。
華天景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今日高興,和大家多喝了幾杯,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大獲全勝,放鬆了警惕,「你們跟著我是對的,以後保證你們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至於那些背叛我的宗門,我以後會一個一個地收拾他們……」
底下的小宗門拼命諂媚,還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拼命給華天景敬酒。
華天景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地位,他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酒,喝得神志不清回到房中,倒床就睡。華夫人罵了他幾句,但想到他今天辦了一件大事,還是任勞任怨去給他端熱水。
她前腳剛走,後腳房間裡的燭火便熄滅了。
在一片寂靜之中,華天景沒了呼嚕聲。
燭火再次亮起,鬼魅化作煙霧潛入房中,他正要完成主人交給他的任務,結果……
嗯?怎麼任務目標已經死了?
華天景睜著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伸出的雙手曲成爪,抓爛了自己的臉和脖子。
鬼魅沒有多想,他化出實形,準備將華天景的腦袋割下來。
華夫人端水進屋便看到這樣一幕,一團黑色煙霧正割著她夫君的腦袋,她嚇得當場暈厥了過去,手中的水盆「啪」地一聲掉到地上。
等護衛和兩位渡劫期的修者到場,鬼魅已經割下腦袋,提著華天景死不瞑目的頭顱,化作煙霧逃竄。
頭顱上的鮮血一直滴落到地上,那天宴會上的所有人都親眼看到華天景驚恐的雙眼,隨著頭顱飄蕩著飄蕩著,逃走了……
華天景被南峪城滅口的消息,第二天傳遍了整個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