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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是恨燕青,但不知為何此時竟是一點也不恨了。
青衫的少年,有著雌雄皆宜的好相貌。說話中肯,言語真誠,尤其是那清澈的眼神,讓人實在是討厭不起來。仿佛之前那個追著他們砍的人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他一邊想著,一邊扶著蘇大娘進去。
院子裡有一個劈柴的大木墩,旁邊還放著一把斧子。燕青試了試,覺得斧子不算沉。她放好木段,一斧子劈下木段飛出去,斧子砍在大木墩上。
原來看起來容易的事,做起來還挺難。
她努力把拔著斧子,重新再來。
姚宏出來的時候,她好歹劈開了一個木段,道:「看我這柴火,劈得怎麼樣?」
「我來吧。」姚宏說著,示意她讓開。「還得再對劈兩下,太粗不容易著。」
他對她已經有所改觀,讓她站到一邊。這位燕公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人。如此身嬌肉貴的公子主動上門道歉,還幫著幹活,已經很不容易。
燕青也不矯情,讓開位置。
姚宏掄著斧子一劈一個準,看起來就是一個常幹活的人。一堆的木段,不到半個時辰就劈完了。
「姚兄,看不出來你活幹得這麼好。」燕青說。
姚宏自然道:「我如今借住在親戚家。」
原來如此。
寄人籬下,不能沒有眼色。為了不惹人嫌,幫著多幹活是最好的辦法。
「怪不得。」燕青感慨。
「你呢,你家裡有什麼人?」姚宏問。
「我是一個庶子,生母早亡。我父親去得早,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雖說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但無奈家中之事都是嫡母做主。」
姚宏瞭然,嫡母當家的庶子,日子肯定不好過。
「你也別難過,你自己都說多讀書有備無患,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出人頭地。」
燕青心下苦笑,她有什麼機會出人頭地,她只會人頭落地。
劈完柴火,姚宏又去趕雞鴨。
蘇家養了八隻雞六隻鴨,雞鴨在院子裡四處溜達,等先把它們趕進籠子裡,才好清理打掃院子。
「適,適,適…」姚宏手裡拿著一支竹竿,將雞鴨往籠子的方向趕。
燕青納悶了,趕雞鴨是這麼趕的嗎?不應該是「呼赫呼赫」的驅趕嗎?她幫著姚宏,口中發出「呼赫呼赫」的聲音。
姚宏看她一眼,道:「不能這麼喊,要像我一樣『適適』地喊,鴨最怕這樣的聲音。」
「為什麼?」她問。
「大祁宮的那位。」姚宏指了指天,「最愛吃鴨舌頭,鴨子們最害怕聽到他的名字。」
燕青哭笑不得,她就是宮裡的那位。
不過愛吃鴨舌的人不是她。
「不是聽人說,那位不知怎麼回事,竟然不吃鴨舌了。」
姚宏一聽,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他是不吃鴨舌了,聽說是要吃龍肝鳳髓。世間哪有龍鳳,也就是他蠢,傻傻相信魏家人,由著他們尋了牛肝和豬腦充數。聽說他還吃得極為滿意,直呼好吃。」
被人當面罵蠢,燕青的心情很微妙。
「牛肝和豬腦味道確實不錯。」
姚宏不知她話里的意思,點了點頭,「味道自然是好的,若不然魏家也不拿去糊弄他。」
原來天下人都知道魏家是糊弄她,只可惜真正的慕容適並不知道。
兩人正趕著雞鴨,院子外似乎有人說話,一個驚喜難聽的聲音高喊,「公子,公子,這家有鴨!」
話音一落,便有一個富貴白胖的公子衝進來。
「鴨子,鴨子,這裡果然有鴨子!」
鴨子怎麼了?
燕青和姚宏對視一眼,齊齊看向不速之客。
來的是兩個人,一個瘦一個胖。瘦的是僕從打扮,尖嘴猴腮眼珠子亂轉。胖的應該是主子,一身的肥膘。
「你們!還不把鴨子給本公子送過來。」胖子叉著腰,被肉擠成一條逢的眼睛都快斜上天了。
「這位公子,你要買鴨嗎?」燕青問。
「買?」胖公子像是聽到什麼大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本公子看中你家的鴨子,那是看得起你們。你們還敢要本公子的銀子,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是要明搶!
燕青冷笑,「那煩請你不要看得起我們,我們不想被你看得起。」
胖公子愣了,好半天才琢磨清楚她話里的意思。
「你們居然不識抬舉!」
「王八公子,我們養些雞鴨不容易,為的是換取銀錢混個溫飽,你何必斷人生路。」姚宏認出來人。
王八公子?
難道是王家的人?燕青心裡琢磨開來,看這人油頭大耳張牙舞爪的樣子,還真是一個橫行的大王八。
王八公子被這稱呼激怒了,胖短的手指著姚宏,「不許叫我王八公子,你…你死定了!」
燕青環胸而立,順手抄起那把斧頭。
姚宏被她嚇了一跳,低聲道:「王家咱們惹不起。」
那王八公子也被她嚇到了,驚得往後跳,白胖的臉面都在抖,「本公子告訴你們,今天你們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如此蠻橫,姚宏被激得血性大起。他本就是性烈的少年,之前不過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得罪王家。若是這位王八公子非要開搶,那他不得不與之對抗。他擼起袖子,嚇得那王八公子又後退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