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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疏寒看著謝氏子弟搬離故土,輾轉安身。族地神龕里供奉的先祖牌位一個不落, 都被他們安生的放置好,一齊帶離故土。
可時間漸長,那些附有先祖一縷神魂以供庇佑宗族的牌位名奉都沒有保下來,挨個化作齏粉消散。
每消失一個,謝氏一族的氣運又好像減弱一分。
謝疏寒隱約感覺到身周空空,只有無邊無際的孤獨寂寥,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漫無目的、沒有思緒的遊蕩了很久,直到最後被一股力量吸引,看見了謝氏神龕供奉著的最後一個名字……
——謝疏寒。
!!!
腦海中宛如驚雷炸響,謝疏寒悚然一驚,混沌的思緒被利劍破開迷霧,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謝疏寒瞳孔震動之際,忽然聽見背後遠遠傳來的悽慘哭喊,慌聲尖叫與嘈雜凌亂的腳步聲混作一團。
他倏而轉身去看,而面前的景象瞬時轉變成浣溪謝氏的禁地里。
謝疏寒怔了怔,又有些迷茫了,他稀里糊塗的想,怎麼自己又回憶起了這記憶久遠的場景?
但是很明顯,他如今所見的景象比自己記憶中的模糊情形清晰了不知多少倍。連火光映照出的牆壁上的紋路碎屑都分毫畢現。
連所見情形的視角,也不是當初的模樣,而是……如同神明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一般。
謝疏寒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他轉眼看去,有人聲漸近,一群謝氏族人走進了禁地里。
其中有一個少年人面色格外蒼白,謝疏寒聽見眾人稱呼他為小少爺。
他垂眼去仔細看了看,見小少爺年歲尚輕,可惜盡顯羸弱之相,虛弱的模樣看起來下一秒似乎就要離世。
只不過他眉眼間的神色卻格外堅毅,仿佛堅定了什麼決心。
「今日我謝家的死人不知凡幾,」謝氏族長環顧一圈,發話道:「可神靈魂魄珍貴,我不願胡亂擇一軀體引魂復生……」
族長看向那孱弱的小少爺,語氣微有猶疑。
「族長,早在外頭我已誠心發了誓願。」謝小少爺搶聲道。
他咳了幾聲,才繼續說:「如今謝氏危急存亡,我願獻舍這副壽數將近的殘破之軀,換取謝氏一線生機。」
他雙目清澈眉宇堅毅,族長注視他半晌,終是點下了頭,「好。是我謝氏子弟的風采。」
他二人言語間已將事情定下來,謝疏寒還沒聽明白,就見謝氏族人低聲商議起了其他事情。
謝疏寒看著他們忙忙碌碌,又是啟陣又是聯絡禁地外的人。不消片刻,一切事宜便都安排好了。
那小少爺也被改頭換面,裝扮成了女子的模樣。
有謝氏族人向謝小少爺叮囑道:「成則安之。若不成,你便穿戴著這身服飾假作侍女趁亂逃出!」
他們將後路安排得明明白白:「是極!小少爺切記警醒些,扮作尋常侍女還有機會逃脫,若被發覺是嫡系那必死無疑了。」
「這賊人真是該死,我謝家哪裡得罪了這等人物?竟要逼迫至此。」
「好了,都快些,外頭傳話進來,沒擋住那賊子,他已經殺入內院了。」
謝疏寒無暇顧及眾人的言語,他緊緊盯著謝小少爺,緩緩睜大了眼睛,心中大為震撼。
無他,只因小少爺身上穿的這身羅裙……正是謝疏寒穿來甦醒睜眼時,看見自己身上穿的那套衣裳。
謝疏寒目光下移,看見謝小少爺腰上還繫著一根竹笛。
竹笛……
謝疏寒恍惚的想到,這不是楊錚欺騙他是定情信物的東西麼。
他四下掃了幾眼,往謝氏族人的腰間都看了看,發覺也有幾人腰間佩戴著竹笛。
「……」謝疏寒心底隱約有個猜測,這物件大概是謝氏的信物。
可惜了他從前一概不知,竟被楊錚哄騙。那楊錚也無愧於仙尊的名頭,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真是世間頂絕。
謝疏寒正無言之際,只聽秘室外的喊殺聲與悽厲慘叫越發密集。
「……典籍有述,以逝去不久的凡人軀體,施秘法招引神魂復生,乃修士轉生之術。」
一轉頭,十幾位謝氏族人以身擺陣,謝氏族長正沉聲道:
「此刻是我謝氏危急存亡之際,我們要復生的不是修士魂魄,而且先祖魂靈,以求一線生機。」
「你是我謝氏族中未踏上修仙之途的凡人,又是嫡系出身,血脈契合。」族長看著陣眼中的孱弱謝氏子弟,沉聲道:「你可自願獻舍?」
陣中的族人們伴隨音修琴修的曲調低吟起上古招魂曲,聲音渺渺,好似從天外天傳來。
陣眼裡的謝小少爺仰起頭,看向高高擺在奉案上的神龕。
謝疏寒低頭看向他。
冥冥中,兩人似乎對上了視線。
謝疏寒望向他的眼,看見他眼中那簇命數的火光逐漸黯淡。
「我願。」謝小少爺納頭拜了下去。
謝疏寒的意識驟然變得混沌。
誦唱的聲音漸漸變大,陰魂陣法泛起蒙蒙白光。
謝疏寒模糊能察覺到有族人匆匆出了禁地,一個接一個的去外頭拖延那個殺神,以求有足夠的時間復生舊魂。
不知過去了多久,謝疏寒的神魂受到一股強力的牽引,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視角已經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