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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過屏風往外看,謝疏寒的身影顯得模糊不清。腳步聲漸行漸遠, 最後門吱呀一聲, 謝疏寒掩好門走了。
陸衍無聲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逾越了。但控制不住,師娘就在跟前, 他忍不住想跟師娘親昵。
從前不明本心時,他便喜歡跟師娘親近。想通心意後,對師娘的喜愛與占有欲更是成倍增加。
可師娘終究不是他的。
他就像是在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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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疏寒回了臥房, 掩上門,脫下繁重累贅的外衫衣裙。
他打開衣櫃挑衣服,視線掠過衣櫃中的男裝時,眼底閃過懷念與悵然。猶豫片刻後,最終選了一套男裝換上。
男子的衣物簡單些,不消片刻便穿好了。女修衣裙飾物繁瑣,謝疏寒每次都要費些時間才能穿戴整齊。
臥房中有一面大水鏡,清晰無比,能映出人的全身面貌。謝疏寒一邊撤去臉上的易容術,一邊走過去打量著自己原來的樣貌。
——不是這具謝家前身的樣貌。是他穿來此地前,原原本本的相貌。
一雙桃花眼瀲灩,天生多情帶笑,與易容女子時的杏眼截然不同。左眼下的一顆淚痣,為本就精緻的容色更添幾分昳麗。
謝疏寒微微伸展軀體,他的骨骼發生變化,恢復原樣。
他原本的身形顯得有些清瘦,但看起來與女修時纖細的身形終究不同。
謝疏寒心想,他女修時的身形比陸衍要矮一些,不知恢復身形的樣子,會不會跟陸衍一樣高?
不得而知。
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謝疏寒短時間內註定是無法以男子之身面世的。
水鏡中映出他自己。長身玉立,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極有辨識度,令人一眼見之不能忘。
與他易容偽裝女修時,刻意泯於眾人的美麗並不相同。
這才是他。
謝疏寒忽然嘆了口氣,有些惆悵。
還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才能恢復原本的身份。
謝疏寒心情複雜的喪了一會兒,又重新振作起來。還能怎麼辦,湊合過吧,總有一天能重新做人的。
他收起水鏡,在衣櫃中挑了一套女裝衣裙。背對著臥房的門坐在床沿一側坐下,準備脫下裡衣換套衣服。
他的裡衣剛脫了一半。
一邊袖子已經脫下,另一邊衣袖還沒抽出時,便忽然聽見了陸衍的聲音——
「師娘,我泡完溫泉了。」
「師娘用靈力為我……」陸衍邊說話邊推門進來,抬眼就見到床榻上的光裸後背,聲音戛然而止。
陸衍驟然失了聲。
謝疏寒的半邊裡衣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已脫下衣袖的那截臂腕白皙,肌膚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細膩。
烏黑的長髮有些散亂的披在肩後,綽綽露出光裸的背脊。
烏髮襯得肌膚如雪。陸衍覺得師娘的皮膚好似白到發光,晃了自己的眼睛。
陸衍還看見了自己的那件黑色大氅。借與師娘後,如今被師娘放在了床榻邊。
謝疏寒如今一隻手撐在大氅上,裡衣的袖子蓋過手背,只露出五指搭在純黑的大氅上頭,亦顯得如白玉一般。
陸衍目力極佳,看得一清二楚。只覺得師娘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連帶著粉意的指甲蓋都是他心儀喜愛的模樣。
謝疏寒則是聽到動靜下意識就要轉頭往後看。
已經側過半張臉了,電光石火之間卻突然記起自己臉上還沒有用上易容術,連骨骼都未縮回女修的身形,他如今是自己原本的相貌身形。
意識到這點,謝疏寒面色劇變。
他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繼續轉頭的動作。唯恐暴露了自己,身體幾乎在瞬間變得僵硬,猶如雕塑一般。
謝疏寒瞳孔震動,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呵斥道:「……出去!」
陸衍在盯著謝疏寒眼尾的那顆淚痣看,這次他看得真真切切,那顆小痣的確存在,以前並不是自己眼花。
陸衍眼底正動盪了幾瞬,便突聞謝疏寒的低喝,他立即反應過來,收了眼神退出門外。
陸衍盯著面前這扇門,好似還能透過門扉看見裡面的場景。
他的臉色忽然變幻起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時鐵青,一時發白,又忽然連耳根都紅透了。
神情幾經變換,陸衍最終深深的呼吸了幾番,將心神平定下來,不再那般翻湧如驚濤駭浪。
若是說溫泉池中的故意親近是僭越,那麼如今無意之為便是在雷池中跳舞。
陸衍從來沒聽過師娘那麼驚怒的語氣,好似要殺人滅口一般。
陸衍甚至都不敢在正堂里待著,一直退到院外。掀袍在雪地里跪下,垂首致歉:「弟子有罪,驚擾師娘。」
謝疏寒哪裡還顧得上陸衍的告罪。
等陸衍出去後他便著急忙慌的一邊穿衣服一邊往臉上用易容術,還一邊縮骨恢復女子的纖細身形。
一時間手忙腳亂,後背都出了一層虛汗。
忙完後,謝疏寒坐在梳妝檯前仔細檢查自己的偽裝成果。見一切無誤後,這才徐徐鬆了一口氣。
他感覺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最近是不打算再碰任何男裝了,若是再遇到類似的意外不慎暴露,還不知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
謝疏寒身心俱疲,還得起身出去看看陸衍。陸衍跪在雪地里,大雪紛飛,他的肩發已經覆上了一層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