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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友善,眾人自然不能視若不見。陳長生與同門一起抱拳回應時,特意掃視堂中一圈。
他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待走上樓階時,他故意落在最後一個,又往大堂中看了看。
大堂里的每個人看起來都很正常。
可為什麼心裡犯嘀咕?陳長生一邊推門進去自己的房間,一邊心不在焉的思索著事情。
他草草的看了一眼房間,見乾淨整潔便未理會了。轉而去打開窗戶,本是想隨意往外看看景色,哪不想視線卻死死定住,再也無法移開。
冬日的風吹過,陳長生站在窗戶旁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幾乎冷徹心底。
窗外是客棧的後院,積雪覆了一層潔白,因此顯得上頭的血跡格外鮮紅刺眼。
躺在雪地上的屍體死不瞑目,瞪大的雙眼訴說著死前的驚駭與不可置信。肢解零落,鮮紅的血滲在積雪上,蜿蜒成畫。
陳長生認識這個人。是方才回客棧的路上,還一起說笑聊天過的同門弟子。
屍首旁掠來一團黑霧,將其慢慢吞沒蠶食。
陳長生閉了閉眼,不忍再看。
他身後有魔氣襲來,陳長生臉色一沉,頃刻間拔劍而出,反手朝身後揮去。
劍氣鋒利,朝他席捲而來的偌大一團魔氣被一分為二,可卻未受絲毫影響,飛速掠至近前將陳長生吞噬包裹在內。
眼前驟然陷入黑暗,魔氣作祟,陳長生丹田中的靈力如瀑布般轟然流失。
黑霧中仿若有實質之物將他捆束起來,陳長生逐漸失去力氣,手中握不住劍柄,長劍哐當落在地上,
失去意識前,他隱約聽見外面傳來的尖叫與厲喝:
「——魔修!是魔修!!有魔修啊啊啊!!!」
「天衡宗弟子不是在那邊嗎?怎麼都不見他們逃出來——啊!!」
「……還不快快將此事告知天衡宗!!」
……
…………
陳長生想像中的死亡並沒有降臨。
他不知道被扔到個什麼地方,仿佛是地底的妖獸洞穴,四周潮濕又黑暗,還有滴滴答答的水聲。
陳長生被法繩捆著動彈不了,靈力乾涸,身上任何能用的東西都被搜走了,是個無力反抗任人魚肉的狀態。
一片黑暗中,牆角忽然有東西亮了一下。
短暫的光芒照亮洞穴,陳長生藉機看清楚周遭的環境。
他看見離他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是同門弟子小姝。
她似乎是掙扎過,身上有不少傷痕。如今被囚釘呈大字型釘在石壁上。
小姝頭顱低垂,手腕腳腕血跡斑斑,但傷口處仍不斷淌出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匯成一小灘血泊。
陳長生不由怔住。
原來他聽見的不是水滴聲,而是血液滴落在地的聲音。
「……小姝?」陳長生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小姝尚在昏迷中。
剛才角落處一閃而過的光芒,如今又亮了起來,光影不停的閃爍。
陳長生定睛看去,才發現角落裡堆積著從他們身上搜出的各種法寶法器,連儲物戒也扔在那裡。
閃爍之物是一面千里傳音鏡,鏡面光芒急促的明滅著,彰顯出對方急切想聯繫上人的心情。
小姝忽然清醒過來,她猛然抬頭朝自己的千里傳音鏡看去,即便動作太大牽扯到囚釘、拽拉傷口導致疼痛都顧不上了。
千里傳音鏡不停閃爍,小姝頭疼欲裂,她能感覺到是師尊沅芷仙子在呼喚她,可是她卻無法給予回應。
囚釘入體,將修士肉身封印、神魂封閉。千里傳音鏡喚醒了神智,但囚釘未拔出,修士的神識與軀體便產生了割裂感。
小姝的意識混混沌沌,神魂被困於一隅之地,無法延伸去其他地方,哪怕眼前幾步遠的距離也做不到。
她的眼淚慢慢流下來:「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陳長生闔目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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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際,謝疏寒從月照峰離開,往開陽峰迴去。
沅芷仙子聯繫不上小姝,當即便覺得小姝肯定出事了,焦急萬分的收拾完東西,就要千里迢迢的往平岐城趕去。
謝疏寒幫忙打了個掩護,沒讓旁人知曉沅芷仙子外出去了平岐城。
待沅芷仙子秘密離開宗門後,他還在月照峰上多待了許久,營造出尚在與沅芷仙子談天的假象,及至傍晚才離去。
回開陽峰的路上,謝疏寒順道在主峰上探知一二,感受到楊錚的氣息才略鬆了口氣。
——只要楊錚還在天衡宗里一刻鐘,外面的人就多安全一刻鐘。
楊錚被掌門拉著說話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說得完,謝疏寒獨自回峰頂。
傍晚的天際一片昏黃之色,魚鱗雲鋪滿天空。
謝疏寒一邊提著裙擺上台階,一邊抬眼看著奇奇怪怪的天色。他沒注意看路,一時不察撞到一個人的胸膛。
「師娘不看路,小心摔了。」手臂與肩背被人扶住,帶笑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謝疏寒的面頰幾乎與這具胸膛貼在一起。他仿佛枕在他人懷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看都不用看,就認出了這是陸衍。
陸衍站在上一層台階上,看著謝疏寒迎面撞過來也沒有躲,還伸手扶住謝疏寒的肩臂。
這個動作將謝疏寒攬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