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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失笑。
「師娘?」陸衍一連喚了幾聲,謝疏寒都沒有睜開眼,反而被煩擾得眉心淺淺的皺起,似乎在嫌陸衍太吵。
陸衍便止了聲。他不再掩飾自己的目光,視線專注的凝在謝疏寒臉上,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繾綣。
在椅子上睡著終究不方便。陸衍望著謝疏寒沉靜的睡顏,輕聲問:「我抱師娘進房裡去睡好不好?」
醉後睡著的謝疏寒自然沒有應答。陸衍的聲音又溫柔了幾分:「好不好?」他伸手撫平師娘的眉心。
指腹觸在眉間,撫平微皺的眉心。隨後又順勢而下,撫過眉梢眼角,在眼尾處輕輕摩挲。
陸衍的聲音放得很輕,幾乎是呢喃著又問:「我抱師娘進房好不好?」
謝疏寒的眼角有一顆淚痣。
這是他原本男性面容的特徵,眼尾被摩挲的動作令他在睡夢中感到不安,唯恐被識破女裝的事情。
謝疏寒下意識的微微偏了偏頭想掙開,喉嚨中咕噥了一句,在陸衍聽來,就是像在對他應好。
陸衍便笑起來,「師娘好乖。那我抱師娘回房。」
他將謝疏寒抱起。動作輕柔,臂膀卻有力,將謝疏寒穩穩的抱在懷中,往臥房中去。
謝疏寒的頭枕在他肩頸邊,陸衍微微垂眼,就能看見師娘在自己懷中的睡顏。
他心中一片繾綣溫柔,腳尖踢開臥房的門走了進去。謝疏寒的臥房裡物件多卻不雜亂,擺設得很有條理。
陸衍略掃了一眼,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修房間,便不再多看。
他抱著謝疏寒走向床榻,將謝疏寒放在床上,拿過被子想為謝疏寒蓋上時,目光忽然一凝。
他在師娘的床尾看見了那件——師娘說要贈與師尊的男子外衫。
這件外衫……師娘為什麼不收起來,而是放在床榻邊,是想日夜所見它、用于思念師尊嗎?
陸衍莫名有些生氣,他知道自己在嫉妒。理智告訴他不該有這種莫須有的情緒,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陸衍探手拿起那件外衫,拎在手中時,仿若聞到了淺淺的香氣。
不是用香料熏衣裳的氣味,而是跟師娘身上常見的脂粉氣有點類似,卻又不完全是脂粉香。
但的確是師娘身上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令陸衍稍微恢復些理智,他壓下心裡翻湧的情緒。
赴宴前與赴宴後,也就這麼點時間,應當是師娘解下後隨手放於床邊的。
陸衍攥著那件外衫,垂眼看著。他沉默下來,半晌後才男子外衫放回了床尾,到底也沒有做什麼。
謝疏寒已經睡得香香的了。他躺回了舒適的床上,睡得很安寧。
陸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謝疏寒身上,他想了想,將謝疏寒發間的簪子取下來。他怕簪子硌人,會讓師娘睡不好覺。
取下髮簪後,如瀑的長髮頓時散落開來。陸衍撫了撫,柔順的髮絲划過指縫。
謝疏寒的枕下有一截碧綠色。陸衍瞥見一眼,旋即將物件往裡推了推,免得摔出來弄壞了。
他知道這個東西,是一支玉笛,是師尊和師娘的婚約信物。
其實原本是一支木笛,外形打磨做成了竹笛的樣式。
師娘從謝家逃脫時便一直帶在身上的,後來在宗門住得久了,師娘偶然提了一句說是怕竹笛木質易損。
師尊聽聞後,便選用上好的碧玉雕刻了一支玉笛,外形亦做成了竹笛的樣子送給師娘。
彼時師尊還說,如今兩人皆安在,情誼已存,信物倒是其次了,若真有損壞,也不必介懷。
後來,那支竹笛便很少見了。
再後來,竹笛被陸衍所得,至今仍好好的保管在他的儲物戒中。
多年已過,竹笛也未見磨損,但陸衍輕易不會拿出來,唯恐不慎損壞了。
他在床榻邊蹲了下來,平視謝疏寒的面容。
幾縷髮絲垂在謝疏寒臉側,陸衍伸手,為師娘拂開碎發。
他忽然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要做些什麼。心中有什麼情緒要破土而出,似乎即將明朗……
——「師兄!」
陸衍一怔。
「師兄!師娘?你們在嗎?」外面的正堂傳來沈懷夢的呼喊。陸衍撫上謝疏寒臉頰的手頓住,慢慢收了回來。
他自床榻旁起身,撫了撫師娘的長髮,幫師娘掖好被角,才走了出去,將臥房門掩好。
「何事?」陸衍淡聲道。
沈懷夢一時失語,她瞪圓了眼睛,顫聲道:「你怎麼從師娘的臥房裡出來?」
救命,她最近寫話本子寫得多,腦袋裡好像又充滿情情愛愛的戲碼了!看師兄和師娘又覺得不太對勁了!
這一句話如同質問一般。陸衍聽得眉心微皺,「師娘飲酒醉了,我扶師娘回房休息。」
沈懷夢磕磕巴巴道:「哦、哦……」好像沒什麼問題。
她看著面前的師兄,衣襟沒有凌亂,神情也正常,看向她的目光依舊那麼冷靜淡漠。確實一切正常,沒有問題呢!
沈懷夢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衍便率先問她:「你來做什麼?」
「我在若水峰玩完回來了,過來跟師娘說一聲。」沈懷夢撓撓頭。
她是個玩耍回來以後,還要來家長面前報個到的乖鴿子,「怕師娘找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