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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今日幸得一見當眾發作的情形,當下都不敢吭聲,連連向掌門徐正道使眼色,讓他出來打圓場。
徐掌門往左看看,楊錚高坐首位,溫潤親和的神色俱已不見,眉宇間只剩下被弟子當眾忤逆拂面的不悅。
再往右看看,陸衍這位開陽峰首徒不復往日的謙遜,鋒芒畢露,徐掌門都忍不住想迴避。
「好了。」僵持不下之際,謝疏寒輕柔的嗓音響起。他將兩人的言語往來都看在眼裡,知曉楊錚決心不改。
既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將計就計。以防楊錚再設圈套導致難以應對。
陸衍就坐在他斜後方的位置,謝疏寒側身去拍了拍陸衍的肩膀以作安撫。
隨後對楊錚溫言道:「朔星,陸衍一時氣話,你不要與他計較。」
「他只是為了護著懷夢,為師妹辯駁一二罷了。」謝疏寒對如今這場面哭笑不得,柔聲哄道:「你做師尊的多包容包容徒弟。」
謝疏寒說的話聽起來沒什麼毛病,但實際上是在拉偏架。他嗔了楊錚一眼:「再者,你方才確實嚇到懷夢了。」
「懷夢本體的妖修一族最是溫文平和,懷夢膽子小,吞吞吐吐的也別著急,讓她慢慢說完話就是了。」謝疏寒提起沈懷夢的本族。
他拐著彎暗示了一番,提醒楊錚別太落了沈懷夢的面子。也是聲東擊西替陸衍開脫了。
沈懷夢當年尚為鴿子蛋時生機流失,被妖族掐指一算,才送往天衡宗求救一命,如今也留下來修行罷了。
她家族勢大,輩分也高,是個實打實的妖二代,在一眾妖族裡能橫著走。
況且妖族那邊對楊錚這位仙尊不太感冒,楊錚雖有師尊之名,但如今這般下沈懷夢面子,若被妖族曉得了,那必然不太說得過去。
楊錚闔了闔眼,未再說什麼。雖然心裡對妖族不太看得上,但這不能表露出來。
而且這是昭昭親自發的話,未婚妻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視線移向沈懷夢,語氣溫和了許多:「是我嚴格了些,懷夢說罷,你的意見是什麼?」
沈懷夢看了看楊錚,又掃了周遭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的眾人。
她有了師娘鼓勵,舒出一口氣,挺直腰板說:「師尊,師兄說的沒錯,我確實想師兄跟我一起在宗門裡陪著師娘。」
相親相愛一家三口不想分開!不能給楊錚趁機單殺的機會!
「陸衍必然要去南地。」楊錚心冷如鐵,充耳不聞。
他是鐵了心要把陸衍排除在外,陸衍、沈懷夢輪番上陣,他都不會改變心意:「否則今年開陽峰何人前去祭拜前輩大能們?」
他眯了眯眼,難得動了怒氣:「難不成讓我過去南地?!」
——那合籍大典還合個什麼?
眾人心中如是想。
倒是陸衍聽了這話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
謝疏寒見之心中警鈴大作,生怕陸衍說出什麼「那我替師尊去與師娘成親」的話來,連忙道:「無礙。」
謝疏寒依舊溫溫柔柔的,端著賢惠端方的架子,輕聲細語的說:「朔星,你勿要生氣,懷夢是一番好心而已,讓陸衍去就是了。」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屆時行路快一些,在合籍大典前日趕回來便是。」謝疏寒計劃得很好。
「陸衍和懷夢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不想他們缺席。」他一錘定音:「這次便由陸衍去,行路記得趕緊些。」
沈懷夢震驚的看著師娘。她年紀小還不知道怎麼抗爭,奮力這麼鬧騰了一通後,沒想到師兄還是得被流放出去。
而且還是師娘親自開的口。
小鴿子精完全呆掉。心道莫不是師娘發覺了師兄以下犯上的心思,心生不喜,於是想把師兄趕走得遠遠的?
沈懷夢在信息嚴重不對等的處境中滿心憂慮。
陸衍面色漸漸沉下來,胸腔里怒氣脹滿,正要發作,謝疏寒卻忽然轉頭看了過來。
陸衍撞入這雙眼睛裡。眸光淺淺,眼底鋪滿一片溫柔的光芒,「伏魔大陣離浣溪城不遠……」
謝疏寒展顏一笑,眼中熠熠生輝:「陸衍順道代我去謝氏族地祭拜一番罷。」
陸衍僵住,迎著謝疏寒笑意盈盈的臉,喉中那口鬱氣慢慢吐出去,偃旗息鼓了。
楊錚的種種狡辯他可以冷漠拒駁,但謝疏寒的要求他無法拒絕。開不了口,也做不到眼看謝疏寒露出失望的神色。
這是他甚是心儀、由衷摯愛的師娘。
「好。」陸衍沉默片刻後答應下來,他斂目沉眉,深深的看了謝疏寒一眼:「不負師娘所託,弟子一定誠心祭拜前輩大能及謝家族人。」
「並將師娘要合籍一事……」陸衍緩聲道:「祭告族人。」
謝疏寒像是聽不出陸衍話中的機鋒,依舊溫溫柔柔的笑:「好。知曉你行事最妥帖不過,我便不再叮囑其他了。」
陸衍直視謝疏寒,視線有幾分銳利,旋即點了一下頭。
有謝疏寒從中周旋,陸衍出行南地的事情板上釘釘。楊錚不再針對兩位弟子,事情便揭了過去。
大家鬆了口氣,又熱熱鬧鬧的說起話來,重新談起合籍大典的籌備事宜。
譬如貼窗的喜紙要裁多大尺寸、小花紙要六瓣重蓮還是八瓣、設宴款待賓客要上幾碗幾碟、靈茶用哪一種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