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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胤禛和胤祐都沒什麼事,而他又是個沒出息的阿哥,只要康熙不願意背上殺子的罪名,他做什麼都沒關係。
就像是被廢的太子,如今的理親王,做過那般想要弒父的惡行,不也是好好的養在府里麼?
胤祉的心裡沒有絲毫悔恨之意,只有可惜,他甚至已經開始想下一次要如何下手了——
胤祐就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不拔掉,他誓不罷休。
在心裡胡思亂想的胤祉沒有注意到,本應該壓著他出宮的侍衛,卻將他帶到了一個他並不熟悉的地方——
承乾宮。
直到身後的宮門被緊緊關上,胤祉才察覺出不對勁來,他趕緊抬頭去看,卻見承乾宮側殿的屋頂上,胤祐正坐在屋脊上,冷冷的俯視著他。
「胤祐,汗阿瑪叫我回府去,你敢違抗聖旨?」胤祉高聲喝到。
胤祐抬頭眯著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然後輕輕勾起嘴角,對著胤祉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三哥,我是請你來看風景的。穆克登,還不趕緊將我三哥請上來?」
穆克登答應了一聲,上前抓住胤祉的胳膊就往前扯,他本就天生神力,胤祉這種不會武功之人又怎麼能掙扎的開?
只見他隨手一拉,胤祉便踉蹌著被推到了木梯旁邊,胤祉自然不肯爬上去,大聲呵斥:「放開我,胤祐,你敢叫侍衛傷我,汗阿瑪不會饒了你的!」
胤祐臉上的笑意更濃:「我這侍衛沒別的本事,就是力氣大得很,三哥你要是不肯自己上來,那我可就叫他將你丟上來了。」
穆克登伸手去抓胤祉的腰帶,似乎當真想要將他舉起來丟上去,嚇得胤祉驚叫著躲開,卻再不敢耽擱,自己從木梯爬了上去。
胤祐看起來十分友善的伸手拉了胤祉一把,兄弟兩個就這麼站在承乾宮的屋頂上。
「三哥,你怕高嗎?」
胤祐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屋頂上,顯得有些縹緲。
胤祉雙股戰戰,腳下發軟,卻還是強挺著說道:「我自然不怕。」
「不怕就好。」
胤祐看向胤祉的目光中帶著他看不懂的幽深,叫胤祉心生警惕,就在胤祐對著他伸出手的一瞬間,他往後退了兩步,卻不想屋頂濕滑,竟是腳下一趔趄,差點仰頭摔了下去——
幸好胤祐及時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快,拉我起來。」
胤祉整個人傾斜的角度很大,根本沒辦法自己站起來,他側頭看向地面,卻是眼前一陣發暈,嚇得趕緊握住胤祐的手。
「三哥你不是不怕高嗎?」胤祐的笑意冰冷刺骨,「可是我怕高,你知道嗎?」
「那你還不趕緊拉我上去!」胤祉怒道。
可胤祐卻像是沒有聽到胤祉的話一般,繼續說道:「我記得二十四年的時候,也是十一月初一,我還不到六歲,就曾經一個人爬到這裡來,然後又摔了下去,我命大,沒有當場摔死。今年在沙漠的綠洲里,我又一次從被火藥炸開的洞裡摔了下去,還是因為命大,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胤祐似乎抓著胤祉抓累了,略微鬆了鬆手勁,嚇得胤祉哇哇亂叫,可他卻完全不在意,繼續說道:「汗阿瑪總說我得上天的庇佑,才能逢凶化吉,我覺得也是,我活了這麼大,從沒有害過人,老天爺自然是會保佑我的,三哥你說對不對?」
胤祉半個身體都騰空在外,神經緊繃道了極點,他也顧不得對胤祐的恨意,開始哀求道:「七弟,你說的都對,是哥哥錯了,汗阿瑪已經將我圈禁了,我就是個沒用的人,你為了我惹怒汗阿瑪,得不償失啊!」
胤祐饒有趣味的盯著一副委曲求全模樣的胤祉,再次鬆了鬆手里的力道,在胤祉的驚叫聲中,他帶著惡意的低語:「那三哥你猜猜,老天爺會不會保佑你呢?若是你不小心『失足』從這屋頂上摔下去,你會像我一樣,逢凶化吉嗎?」
「你敢!胤祐,你是不是瘋了!」胤祉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慌,「你不敢的,青天白日這麼多人看著,你若是殺了我,汗阿瑪也保不住你的!」
「青天白日?」
胤祐抬頭又看了一眼太陽,而此時原本光芒萬丈的烈日,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紗一般,已經逐漸失去的光彩。
胤祐低下頭,不再看向那逐漸開始有了缺口的太陽,也不再看向狼狽猙獰的胤祉,而是目光悠遠的看著下面的地面,在那裡,似乎站著一個年幼瘦小的男孩兒,他雖然腳上有殘疾需要扶著旁邊的樹才能站穩,可抬頭看向他們的目光卻充滿了童真和好奇,似乎想要從木梯爬上來,看一看這屋頂上到底有什麼。
太陽逐漸被黑影遮蓋,天地間慢慢失去了光彩,胤祐對著那小男孩兒的殘影笑了笑,然後在眼前徹底陷入黑暗的一瞬間,鬆開了抓住胤祉衣領的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十二年前,一個天真懵懂的孩子被榮妃派人騙上了屋頂,在日食之刻摔了下去;
十二年後,榮妃的兒子也在同樣的日食之日,從同一個屋頂摔了下去。
這屋頂算不得高,五歲的孩子尚且只是大腿受傷,那胤祉這麼多大人摔下去,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
若是當真摔的嚴重了,那也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不是嗎?
黑暗中,胤祐摸著屋脊坐了下來,耳邊是胤祉的痛呼和下面侍衛們的驚叫,心裡卻沒有一絲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