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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好的不全,如今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與光影,他只上前走動了半步,那個淡粉色的身影便走上前來,一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用過早飯嗎?」榮花妤仰頭問他。
沈明搖搖頭,「林笙正要去廚房。」
「那我們一起吃吧。」榮花妤說罷,就吩咐林笙與桑珠去廚房讓廚娘們做些清淡的早點然後端來。
沈明被她按回了凳子上,緊接著嗅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氣,她拉著他的手,將一節木頭枝子放到了他手中,沈明對著手上的木頭愣了一會兒才發覺這是一支桃花。
「這是?」
「外頭桃花開得正好,我攀折一隻,送給你。」雖然看不見,但能嗅到花香也算是見過春天了。
沈明低頭微笑,「多謝。」
見那俊俏的臉上浮現笑意,榮花妤一陣心猿意馬,忽而也想問問他對自己的想法,可話到嘴邊又變得患得患失起來:當初定下只是假成親,若她開口問他心意,會不會嚇到他。
萬一他覺得自己心懷不軌,離開榮府回到清韻坊去,那她可真要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的眼睛並不難治,即使不是她是別的大夫,也能助他康復,而她要成親的事已經宣揚出去,婚禮當天的新婿只是他。
又想要掌家權,又想留住美人在身邊,未免太貪心了些。
腦中天人交戰,終究沒能問出口。
她在期待什麼呢?沈明對她已經足夠溫柔體貼,她不該再祈求太多。
陪著沈明用過早飯,榮花妤準備出門去給與她交好的李家小姐看診。原本還不到給李小姐看診的日子,但李家來人請了,她便過去一趟。
路過二房院子時,看到裡頭亂成一團。
問了一個從裡面走出來的小丫鬟才知道昨夜二叔找了人牙子來將芙蓉發賣了出去,榮守財早起了沒見到芙蓉,此刻正在院子裡頭撒潑。
再往裡瞧也看不出花來,榮花妤繼續向府門走去,連熱鬧也懶得看。跟在身側的桑珠小聲嘀咕:「大少爺真是不懂事,芙蓉都在他身邊伺候快十年了,真要喜歡為什麼不早早收進房裡,要了人的身子還不給名分,偏要強留人在身邊。」
「想來是二嬸嬸怕堂兄納了妾後更難議親,這才一直不肯接納芙蓉。」榮花妤輕輕嘆息,「可憐了堂兄,身邊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都留不住。」
「小姐這話說的,難道是知道什麼?」
榮花妤回想自己小時候跟榮守財打架的幾次,她那時候身邊還沒有丫鬟和近侍,獨自一個人跟胖成球的榮守財打個有來有回,眼看著都要贏了,結果被跑過來的芙蓉給拉了偏架。
二叔忙著賭錢,二嬸打理著二房和家中後院的事,完整的陪伴榮守財度過童年的人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芙蓉。
那個時候,榮花妤趴在地上仰望著芙蓉將榮守財拉起來細心的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塵,還心疼的問他有沒有受傷。看著滿眼都是榮守財的芙蓉,榮花妤也曾羨慕過。
她也想要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待她好的人。直到現在依舊期盼著。
想到這裡,榮花妤腦海中浮現出一襲白衣的美人,隱約還能聽到他腰間玉佩碰撞時的清脆聲響。
榮花妤眨眨眼睛,趕忙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上了馬車,在去李家的路上,榮花妤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榮守財那麼在乎芙蓉,怎麼會唆使她去沈明的藥鍋里下藥呢。她這幾天真是忙傻了,竟然沒有認真去想這件事。
喧鬧的人群中有人走向馬車,車廂外響起了阿棠的聲音,主僕二人隔著車窗交談一番後,馬車轉道去了城門的方向。
城門邊,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子邊,一個熟悉的身影著急的等待那裡。
阿棠道:「小姐讓我注意二房的動向,我昨夜偷聽到二嬸嬸跟人牙子說的話,才知道她並沒有把芙蓉賣給人牙子,而是用這個藉口趕芙蓉出府。」
桑珠:「她這是在等誰?」
「等一會兒就知道了。」榮花妤撩開窗簾,注視著等在小攤邊上的芙蓉。
芙蓉的年紀比桑珠還要大上一歲,按理說這個年紀早該成婚了,卻一直被榮守財留在身邊不肯放出去。
她帶著灰色的兜帽遮住半邊臉,聽到什麼聲音似的抬起頭來看向街對面,緊接著滿是疲態的臉突然笑了起來,眼中仿佛重新燃起了光亮,飛奔著撲進那人懷裡。
是那個與她私通的男人。
兩人開心的抱在一起,互相關切了幾句,牽著手走出城門去,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中。
阿棠問:「小姐,還去追嗎?」
榮花妤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落下窗簾,「不用了。」
阿棠疑惑,「就是因為她下藥殘害的沈公子吐血病重,您費了這麼大的勁兒才讓沈公子的身體恢復,就這麼放過她了?」
「她只是一個下人而已,不能違背主子的命令。況且,她在府里侍候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就隨他去吧。」榮花妤坐在車廂里,漸漸看開,「芙蓉走了,日後我對付堂兄,也就容易的多了。」
馬車轉道繼續駛向李家的方向,馬車裡的榮花妤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芙蓉對榮守財那麼好,待在他身邊近十年,為什麼最後卻選擇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毛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