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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任兄長,將背後交給他,將生命託付給他,卻換來……致命的一刀。
夢中的場景是他揮之不去的痛苦記憶,被兄長握在手中的刀刺穿了他的腰腹,沈明忍著劇痛半跪下身,仰起頭看著記憶中的兄長,他臉上染了血跡,一臉錯愕,緊接著高高舉起了刀。
那一刀終究是沒有落下,從戰場上飛來的一箭射穿了兄長的心臟。
他敬仰的兄長,東齊國的皇帝,沈玄真,就這麼死在了混戰之中。
直到沈明昏迷過去,也依舊想不明白,為什麼一直與他兄友弟恭,互相成就的長兄會對他拔刀相向。
後來,他重傷初愈回到京城,在朝堂之上並無關心嘉獎,卻被人質疑先皇的死因。
「先皇此去本是為與北遼和談,怎麼會突然卷進戰亂,先皇驍勇善戰,怎會不敵遼軍?王爺此行本為保護先皇,如今先皇歿了,你卻還好好的站在這裡,王爺作何解釋?」
朝臣們質疑他保護先皇不力,暗藏禍心,坐在龍椅上的新皇,他的侄子沈時安,沒有出口制止也沒有表態,只是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沈明能看出沈時安眼中的憤恨與痛苦,但他什麼都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解釋。
兄長在戰亂時背刺他一刀。
這樣的事實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若引人查問,必然會損害兄長生年來積累下的英名,叫他在死後也不得安生。
他不能說。
接受朝臣們的口誅筆伐後,沈明走出壓抑陰沉的大殿,看著上空烏雲漫天,卻久久不見大雨落下。心底的沉悶、不甘與失去親人的悲痛交織在一起,沈明捂著胸口,一口血吐出來,昏倒在殿前的台階上。
自從那天之後,沈明便失去了光明。他再也看不見世間的色彩與光影,也無法再信賴別人。
人心難以琢磨,就連最親的人也會背叛他,又何況是外人。
「沈明?」
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逐漸清晰的新房,柔和的光線,淡雅的擺設,沈明感覺有些陌生。
循著聲音轉過頭去,一張嬌軟粉嫩的面龐正在他面前,一雙明亮水潤的雙眸正注視著他,他甚至能在她眼底看到自己的面容。經過了一夜睡眠,少女臉上的妝容淡了許多,還未梳理的長髮散在肩上,烏黑的長髮更襯的肌膚雪白,那張粉嘟嘟的小臉,仿佛柔軟的糰子一樣,不知道捏上去會是什麼感覺。
似乎是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榮花妤稍稍垂下眼睫,內疚道:「對不起,我昨晚睡的沉了,沒有照顧到你。」
沈明收回眼神,微微閉眼,緩和眼睛的乾澀,看她眼神中透著擔憂,沈明卻不想說句沒事就放過了她。
雖說二人只是假成親,但榮花妤未免對他這個夫君也太不上心了。
這樣想著,沈明稍稍轉過頭去,沒有應答榮花妤的道歉。如此冷淡的回應讓榮花妤心中一驚,完了,新婚第一天就惹他生氣了。
她拉著沈明的手臂,輕輕的給他按摩,憑著一個姿勢從半夜睡到現在,他的身體一定又麻又僵,榮花妤一邊替他按摩一邊道歉:「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成親,昨天夜裡冷落了你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吧,相公。」
相,公……
沈明對她的道歉並無感觸,可聽到她口中蹦出這兩個字,頓時睜大了眼睛,滾了滾喉結,「妤兒,我們是假成親,你不必……」
「什麼假成親?」榮花妤迷惑的看著他,從身後拉了凳子過來坐在他身邊,認真的說:「昨天我們可是拜了天地的,有那麼多人見證,怎麼能說是假的呢?」
說著,榮花妤也覺得害羞,低下頭去小聲道,「不過還沒有喝交杯酒,也沒有圓房,如果你想的話……交杯酒可以今晚補上,至於……」
在榮花妤說出更多之前,沈明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懂了,你不用說了。」
這個傻姑娘,當真是把婚姻當成了兒戲。而他,竟然也願意陪她玩兒下去。
在榮花妤的柔聲勸導下,沈明總算從桌子邊站起,被榮花妤扶著到床上去休息一會兒。榮花妤看著沈明躺在自己床上,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兩隻手抓著裙子不知所措。
正要出門去著人準備早餐,沈明卻拉住了她的手,「新婚第一天,妤兒就要丟下我獨自出門嗎?」
「不是不是。」榮花妤慌忙解釋自己是出去看看廚房有沒有開始準備早點,也怕自己留在屋裡會打擾他休息。
「現在什麼時辰?」沈明問她,仿佛自己看不見外頭還未亮起的天色。
榮花妤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夜空已經出現了光亮,但太陽還沒升起來。看來她昨日睡得的確早,今日醒得也太早了。答他,「還未到卯時,你可以多睡一會兒,用早飯的時候我會叫你起來。」
聽這意思,還是要出去。
沈明心底不滿,握著她的手不鬆開,輕聲道:「既然天色還早……那妤兒陪我躺一會兒吧。」夫妻共枕眠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沈明將此事說出口,竟也覺得羞赧。
榮花妤將他的話原原本本地聽到耳朵里,瞬間愣了神,磕磕巴巴道:「這樣好嗎……我沒跟別人同床睡過,要是不小心碰到你的舊傷怎麼辦?」
嘴上先應付了兩句,心裡卻在打鼓。
身著紅衣的美人比先前一身白衣更惹人憐愛,也比之前多了幾分妖冶的美感,她好想上去擁抱他看著有些單薄的身子,對著那雪白的頸子咬上兩口,可是……會嚇到他吧……會不會讓他覺得,她是一個隨便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