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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妙婉安詳地窩在家中給系統參謀下個世界的綁定對象,外面伴隨著她命不久矣的風言風語,像大雪一樣覆蓋整個皇城。
連完全進入自閉狀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黎宵都被迫灌了一耳朵。
彼時他正在和屬下飲酒,席間沒人慶祝他要成婚,倒是有人給他介紹解語花,讓他想開些。
黎宵是聽隔壁桌說郭妙婉身染惡疾的事情,他心傷到這些天食不知味,睡不安穩,他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因為郭妙婉的事情而動容了。
她那天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把刀,將黎宵的心凌遲致死。
可他聽了這樣的傳言,還是忍不住手腕一抖,沒能捏得住酒盞,「哐當」一聲,酒盞落在了桌上,酒水四濺,濺濕了他的前襟。
辛辣的酒液瞬間便像是透過皮肉,燒灼到了他殘破不堪的心。
「統領?統領你……」
跟著他同桌喝酒的人,喊了他兩聲,黎宵猛地從桌邊站起來。
他驚愕不已,像是在夢中驟然驚醒。
他迅速說:「對不住,想起家中還有急事,我先走了!」
說完之後,便不顧同僚們的異樣視線,飛快地跑出了酒樓。
他縱馬在午夜無人的街道之上急奔,但是跑了一半,他心中的焦灼和火熱,又隨著他急促呼吸灌入的冷風散去。
等到他跑到了公主府的大門口,整個人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繁花停在公主府的大門口,蹄子躁動地蹬著地面,它在這裡呆了好幾年,它和黎宵一樣,心的歸屬早就不受控制地留在了這裡,它想進去。
但是黎宵想到郭妙婉那天說的話,心和體溫都漸漸冷透。
他調轉馬頭準備回南街,卻聽到了公主府大門外,遠遠地傳來熟悉的聲音,是甘芙姑姑。
「你不要再來了,東西也不要送,大人,你保重便好。公主並沒有得什麼惡疾,只是偶感風寒,你儘快離開皇城吧。」
甘芙說:「公主並不需要這些。」
黎宵正要轉過街角,聽了甘芙說郭妙婉沒有患上惡疾,心中竟然稍稍放鬆。
但是很快他眯著眼,借著滿街的大雪,看清了那個手中拿著禮物,卻被公主府拒絕的人。
看清了那個人是誰的瞬間,饒是黎宵也驚了一瞬。
甘芙打發完了人,轉身進了大門。
這個時間,已經很晚了,拜訪送禮都不該選這個時間來的。
何況這個人,是絕不可能出現在公主府的人,更是不可能給郭妙婉送禮的人。疑慮促使黎宵翻身下馬,讓繁花等在街邊,然後悄無聲息地跟上了那個人。
公主府轉角不遠處,那人走到一輛馬車的前面,車內一個婦人探出頭,看到男人手中拿著的沒有送出去的盒子,愣了下說:「公主不收嗎?」
「公主不是惡疾,就是偶感風寒,她的大丫鬟說她不缺這個……」
「想必也是不缺的。」女人接過了盒子,回身放進了馬車裡面,「那我們走吧。」
「走了,」男人跳上馬車,回頭又看了一眼公主府,嘆息一聲道:「再也不會回來嘍……」
他正掉轉馬頭要走,突然被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黑影嚇到了。
「哎呦!」
馬匹也在原地掙動幾下,不過很快被男人勒住。
他驚愕地瞪著大眼睛看著黑影,一時半會兒沒有認出來,畢竟這光線不夠亮。倒是黎宵將他認出來了,躬身對他施禮,「見過大人。」
「哎……是你。」男人終於認出他了,按了按心口,說:「別,別,你現在是護城衛統領,我聽說了。我早已經不是什麼大人了,現在就是個鄉野村民。」
「大人為何會來此?你給公主送什麼?」黎宵單刀直入。
他十分地費解,因為今天這件事,無論誰碰到,都會費解。
面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郭妙婉當街以鶴頂紅毒死的公子的父親。
出事之後他告到皇帝面前,告的是郭妙婉當街毒殺大臣之子,但是最後卻因為查出他嫡子作惡多端,被屢屢貶謫,現在舉家到了哪裡,早已經沒有人關心更沒人知道。
可他為什麼會在時隔幾年後出現在皇城?還是深夜給郭妙婉送東西……
這人聽黎宵還叫大人,頓時連連擺手,「哎,別這麼叫了,我聽聞了你父親的事情,真是萬幸。」
「哦對了!你馬上便是妙婉公主的駙馬了!」
這人早不似幾年前那般風光,現如今兩鬢斑白,看上去就是個普通老頭。
他連忙讓他的婆娘把先前那個盒子又拿出來,遞給黎宵,「勞煩駙馬爺,將它交給公主,都是我們自己進山挖的野山參,補得很。」
「你為什麼要給公主送這個?」黎宵垂頭看了一眼,沒有接。
男人靠在車轅上笑著說:「自然是謝公主當年救我一家老小的恩……」
黎宵不解,男人嘆口氣,「當年若非公主當街毒死我那孽子……我們一家十幾口,就不會還能過尋常日子了。」
他嘆息道:「我那孽子所犯的罪,遠遠不止強搶和孽殺民女……」
他還犯了誅九族的大罪。
再多的話,男人也不打算再提,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此次他們也是悄悄回來探親,又恰巧聽聞了郭妙婉身染惡疾,這才深夜來送山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