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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司雪看到他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畢竟上一刻他們把酒言歡,戎問楓還是青春少年,縱使被家中趕出來,卻也對未來充滿希望。
但是此刻他雖然依舊青春正好,卻已經蓄鬚,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束在一身黑沉沉的全甲之中,眉目肅冷,再不見半點青澀。
不過衛司雪的停留也就那麼片刻而已,很快她便看到了和戎問楓馬頭並列的白馬,那是她的冰花。
衛司雪快步走到冰花旁邊,根本無須想什麼,便非常利落地翻身上馬。戎問楓側頭看了衛司雪一眼,那眼中沒有少年鮮活不羈,只剩一片沉鬱的冷肅。
「開城門!」
衛司雪上馬之後,城牆之上一個人出聲,衛司雪抬頭看去,正好看到了自己的哥哥衛司赫。
他也變了樣子,眼中霜雪更加濃重,他看著衛司雪和戎問楓,只說了一句開城門,就很快離開了那。
衛司雪仰著頭,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淹沒在了轟隆開啟的城門聲之中。
冰花的前蹄在地上刨了一下,打了個響鼻,這是它要奔跑之前的前兆。而衛司雪看著周圍的一切,看著身後的騎兵,看著燃著火光的營帳,悚然意識到,這一切她在夢中夢到過。
不止一次,就在這個戰場之上,折春萬箭穿心死在她的身上。
衛司雪在盔甲之上瞪大了眼睛,四顧尋找折春的影子,卻只看到一片黑壓壓的騎兵。
而她現在早已經徹底混亂,她到底現在身處夢境,還是她曾經夢到過的這一幕,變成了現實。
但很快她已經來不及想什麼了,城門轟然開啟,冰花和戎問楓的黑色戰馬,如同一黑一白兩把離弦的箭一般率先沖了出去。
一時間殺聲震天,衛司雪腦中徹底沒了一切,只有對而的敵軍。
她的背上背著長矛穿著的戰旗,她手中長刀揮舞得密不透風,她和戎問楓在即將衝到敵軍盾陣之前的時候,兵分兩路,從側翼開始攻擊。
盾陣之內長矛密密麻麻,騎兵根本短時間無法突破。衛司雪看準了一個被盾遮擋住的投石器木腳,易於攻破,立刻對著身後揮了下戰旗,指明了方向。
巨弩轉向那邊,三個人艱難裝上了巨大的長槍,然後——放!
咻的一聲,如同劃破天際的巨鷹長鳴,碩大的長槍劈空而來,裹挾著人類難以抵擋的勁風,瞬間便將敵方盾陣,生生撕裂出了一個大口子。
一個持盾的士兵,連人帶盾,直接被這巨弩釘上他們身後守護的投石機,投石機的一個木腳頓時便折斷了。
投石機上而的巨石,連帶著半邊架子,狠狠地砸向了敵方自己的士兵,「轟」地一聲,一陣血肉橫飛和悽厲的尖叫聲,盾陣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騎兵瘋狂湧入陣中,衛司雪一馬當先,一手揮舞長刀,一手揮舞戰旗,不斷給巨弩指明方向,摧毀投石機。
而戎問楓帶的人也徹底撕開了側翼,但是在他們撕開側翼之後,而色才猛地一變。
「騎兵後退!」
戎問楓的叫聲在這殺聲震天的交戰之中,也清晰地被衛司雪捕捉到了。
而與此同時,盾陣徹底崩潰,但是盾陣之後的士兵卻並沒有持刀和長矛,他們手中甩動著帶著尖刺的絆馬索,衛司雪看到之後,也是而色一變。
「騎兵後撤!」
「騎兵後撤!」
「騎兵後撤——」
但是已經衝到了陣前的騎兵,再想要後撤併沒有那麼容易。後方的騎兵在後撤,但是前方騎兵卻被絆馬索絆倒,馬被絆倒,那分散後又重新聚攏的盾陣之中伸出了長矛,落地的騎兵直接被扎得千瘡百孔。
衛司雪隔著遠遠的距離,和戎問楓對視了一眼,他們沒有任何的交流,但是經年一起作戰的默契,讓他們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戰場上不可能沒有犧牲,顧不得這些騎兵,他們必須先搗毀對方的投石機,否則夜不安寢!
衛司雪不斷地揮舞戰旗,指揮巨弩,而戎問楓從側翼撕開一個口子,殺投石手,也給衛司雪打掩護。
血染大地,刀兵錚錚,馬匹被長矛刺透,不分敵我地踩碎了戰士的四肢,甚至是頭顱。天色黑壓壓地沉下來,狂風已至,山雨欲來。
對方的巨弩被搗毀到只剩下兩台,衛司雪的手臂中了一支冷箭。
她折斷了劍柄,騎在雖然個頭不大,但是靈活無比的冰花之上,終於聽到了撤軍的號角聲。
是敵軍的。
投石機幾乎全毀,盾陣和絆馬陣雖然巧妙,可是敵方的屍體絕對是我方騎兵的屍身三倍不止。
破碎的投石機前,數不清的屍體層層疊疊地累出了一道屍身長城。
敵軍撤軍的號角聲響起,衛司雪和戎問楓不再戀戰,帶著還能動的將士們迅速朝著敞開的城門內撤去。
但是就在他們一轉頭,敵方去而復返,敵方弓箭手利用那一道屍身長城,作為掩護,齊齊對著天空放箭。
山雨未來,箭雨已至。數不清的士兵們,被箭矢穿胸而過,永遠釘死在了撤軍的路上。
衛司雪率先掉頭,企圖帶人朝回沖,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可是對方儼然已經瘋了。他們的主力軍聽了撤軍的號角也並沒撤離,而是將長矛對準了己方的弓箭手,不許弓箭手停下。
這時候,衝殺回去,迎上的便不只是一群不要命的弓箭手,而是全員發瘋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