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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篤定她離不開他,肯定如從前那般鬧一下就和好。可她這一次選擇快刀斬亂麻,寧願損失所有錢財也要離婚,因為她不只是自己,還有兒子。
一套全款婚房直接賣掉,一套為兒子買的學區房需要還貸才能賣,而他跟她耍賴,拿不到錢就不離婚,只會纏著說愛她,讓她再給一個機會,不要把他逼入絕地。
最後是韓慕陽主動伸出援手,借錢給她還房貸,幫她賣房找律師辦了離婚手續,還把房子借給她住,不至於讓她和兒子太過狼狽。
可鍾瑞壓根就沒反思過他的錯誤,只怪她太絕情,讓他一無所有,怪韓慕陽多管閒事破壞他的家庭。
離婚成功她鬆了一大口氣,並不像年輕時候分分合合那麼痛苦。
她不信任他,不再愛他,她以為離開他就如同割掉一個毒瘤,她可以過得更好。
可實際卻如斷掉自己的臂膀和信仰,抑鬱爆發如山洪,讓她突然之間就陷入無底深淵,幾乎走不出來。
人生信念的崩塌,才是對她最致命的打擊。
曾經以為幸福的家破碎了,還算不錯的人生也跌入谷底,曾經恩愛的戀人變得面目可憎,此前的人生被全盤否定。
她甚至無法想像這些年的恩愛是怎麼來的。
她一直覺得和鍾瑞少年戀愛,一起成長,相濡以沫感情更加堅定,人生會這樣安安穩穩地走到終點。
被背叛以後,那些所謂的幸福回憶就夾著刀,讓她懷疑那些過往的真實性,讓她感覺生活在謊言中,過去沒有了價值,也沒有了底氣,何去何從,全然沒了動力。
婚後那些年她工作辛苦,加上和公婆的矛盾以及鍾瑞的不負責、冷暴力,再經過鍾瑞的背叛欺瞞、欠債、賣房、離婚等一系列的麻煩,她病倒了,身體和精神都生了病。而她的事業也跌入低谷,瀕臨失業,可她還得養孩子養父母養自己。
沒有存款、沒有房子、沒有好的工作,沒有了安全感,現實讓她焦慮抑鬱,迷茫又煎熬,不知道出路在哪裡。
她感覺自己扛不下去了。
是韓慕陽再度伸出援手,一邊鼓勵她治病,又給她介紹編輯,讓人教她經營自媒體,跟她長期約稿發表一些文章。
她怕韓慕陽因為同情施捨她,從小的驕傲和倔強讓她受不了那種同情,她一邊給編輯寫稿,一般偷偷地在網上寫網絡小說,她不想他們知道。
那時候她已經不再年輕,又動了手術,精神也不是很好,還要管孩子,要寫一本書何其艱難,她一邊哭一邊咬牙堅持。
好在努力從不辜負她。
第一本的訂閱就很不錯,這讓她看到曙光,找到了新的目標和動力,旺盛的傾訴欲讓她廢寢忘食地打字,文章過半的時候就被出版編輯告知有公司看中要買版權。
因為第一本版權價格太低,她選擇只出版,然後埋頭繼續寫。
那時候她整個人瘋魔了一樣,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寫作,全身心的投入讓她忘記一切痛苦,讓她感覺自己和文字一樣是鮮活的。
讀者也越來越多,訂閱打賞都一次次刷新她的記錄。
等她第三本的時候,網絡訂閱突然爆了,順其自然地也賣了影視版權,之後便越來越順。
重新獲得事業上的成功,讓她一下子煥發出生命的光彩,什麼焦慮抑鬱全都好了。
她重新買了房子,給兒子請了家庭教師,生活一下子又輕鬆開心起來。
當她真正站起來,鍾瑞就徹底從她心裡抹去了。
這一切都是韓慕陽的功勞,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她的新生,所以她一定要報答他。
現實世界裡他事業有成,財運亨通,她根本沒機會回報,那麼就讓她在夢裡救他!
*
盛夏時分,蟬鳴陣陣,熱浪滾滾,尤其鄉下這種土路被過往的大車一壓,塵土飛揚,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韓慕陽一個人騎行在路邊,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黑髮白膚,四肢修長,俊秀清爽,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看一樣,甚至還有人跟他搭訕。
他不耐煩就把耳機戴上,又把腰間的索尼walkman摁響,音樂響起他就聽不見別人的搭訕了。
可他根本無心聽音樂,他煩著呢。
他在家裡跟後媽大吵了一架,她非說他動手打了她害得她早產,他爸一生氣就打了他一頓,然後把他「發配」到鄉下來讀書,說他既然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就下鄉吃苦去。
既然老爸已經放棄了他,那他也沒必要再顧念什麼父子情意了,以後大家「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反正他有了後媽生的二胎兒子,哪裡還會在意自己這個沒出息、不孝順、不聽話、叛逆囂張、桀驁不馴的小混帳?
他有點後悔,白擔了打後媽的惡名,當初就應該給她兩巴掌,讓她知道長了嘴不是胡說八道的!
他媽媽明明是不小心落水身亡的,可她非嘴賤說媽媽是不想要他和爸爸才自殺死的。
他越想越氣,都想返回京城去暴打她一頓了。
此時農民們都在家吃午飯歇晌覺,兩邊農田裡已經沒人做活兒,只有拉磚頭泥沙的機動車經過。機動車都行駛在路中間,只有會車的時候才會靠邊,所以韓慕陽只管靠右騎車,只要沒大車會車也就不用擔心什麼。
下鄉路面不平,車跑起來都是轟隆震天,身後的車呼嘯過去把他的短髮吹得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