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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太子時候像個完人,繼位之後卻立刻如同惡鬼撕下人皮的帝王數不勝數,他們可不會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含章太子。
「陛下,裁雲殿裡頭的家什都搬空了。宮裡守喪的日子不宜挪動大件,居室一直空著,您看什麼時候收拾起來好一點?」
神龍繼位,那怕還沒有舉辦登基大典,承慶殿裡的宮人也雞犬升天。
現如今,連崔皇后身邊的春茶對承慶殿的紫荊、綠蘿說話都不能那麼隨意了。過去裁雲殿裡頭耀武揚威的大太監們更是對著承慶殿的宮人殷勤小意,說話辦事都客客氣氣的。
神龍趴在墊著厚厚一層稻草的床榻上,讓專門負責按摩的內侍用力給自己推拿腫脹酸痛的雙腿,聽到紫荊過來說話,含笑看過去,「內侍總管托你問的?」
紫荊頷首,接了小錘子坐到榻邊,輕輕給神龍錘著肩膀到脊背之間的位置,「住在東宮得善終的太子不多,陛下不願意過去東宮住,奴婢明白。可陛下已經是『陛下』了,怎麼還不願意挪動,非要住在承慶殿裡呢?承慶殿在眾多宮室之中實在算得上屋舍狹小了,很配不上陛下如今的身份。」
神龍給泰興帝送葬累了一天,他被紫荊錘得舒服,閉著眼睛差點睡著了,含含混混的說:「父皇放人回家的手書雖然是真的,可當初只是為了清理宮中過於龐大的女性人數,削減內宮開支,而非圖其他的。說到底,把皇帝寵幸過的女人送出宮去,自古未有。朝臣之所以還不敢拿這件事情鬧騰,是因為父皇已經殯天了——世界上不可改的,唯有『遺詔』。」
「你們從母后身邊過來,該清楚母后為了平衡後宮、處理後宮女人那些針頭線腦的問題,平日裡有多煩心。」神龍翻個身,制止紫荊繼續按摩的動作,抬高了雙手枕在頭下。他眉頭蹙起,不甚愉快的繼續說,「無論什麼地方,人多就是麻煩。可父皇沒了之後,許多人肯定會覺得我年少可欺,對我擺庶母的款,想著留在後宮受供養比回鄉自己討生活輕快;我住在承慶殿不走,她們為了避諱我這個成年的『兒子』就一定得走。」
「只要能把她們挪走,我就有辦法讓該走的人都離開。而且,也好把那群不老實的清理出去。」
綠蘿坐在踏腳上聽神龍說話,這時候忍不住插嘴,「可是陛下,後宮的小殿下們年紀都還小呢,您若是讓太妃們和小殿下們分開居住,小殿下們還是會喊著要見母親。到時候人員進進出出的,依舊能把消息帶進去啊。」
「傻姑娘。」神龍眯著眼睛笑起來。
他那群弟弟妹妹們到時候被看管起來,該知道什麼,還不是自己說了算。若是他這個當皇帝的不准許宮人們胡言亂語,宮人們非要亂說,「被消失」幾個長舌的宮人之後,剩下的宮人就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了。
他回頭對紫荊吩咐,「讓內侍總管在裁雲殿的寢房裡擺放父皇的靈位每日供奉,三年內,我要日日去給父皇祈福。」
把寢房變靈堂,神龍就不信還有人敢讓他住進去!
神龍被內侍按摩得舒服,說話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疲累睡著了。
一夜沉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雙腿昨日的腫脹疼痛變成了強烈的麻木沉重。
神龍被扶著坐起,他忍不住倒抽幾口冷氣,只好吩咐內侍去準備熱水,要泡一泡解乏。
綠蘿和紫荊看著神龍雙腳腫脹,心疼的責備:「難怪娘娘總不放心,陛下太不愛惜自己了。」
「兩位姐姐饒了我吧。」打從泰興帝過世,神龍每一步動作多多少少都會對身體健康有些影響,因此身邊這群年長於他的女性每一個都對神龍耳提面命,一再要求他注意健康,讓神龍欣慰之餘更多了懼怕。
紫荊和綠蘿只好住口。
泰興帝出殯前,趙賢妃請求遷宮,新帝不允;現在辦完了喪事,哪怕趙賢妃沒再開口,崔皇后都主動準備起來了。
她坐在宮裡和春茶一起捧著鳳棲殿的冊子,先核對過原有的物品沒缺失,再一樣一樣點著名字將瓷器一類的易碎品擺好,然後再整理布匹衣裳,最後才查點大型的家具和擺件。
「娘娘和陛下真是親母子,喜歡的擺設都是大件的,瞧著就莊重。」春茶感慨。
崔皇后不由得愣住,仔細回想她生養出來的四個兒女喜好,果然只有神龍與她一樣,更欣賞這種空曠而寧靜的擺設風格。
「大件的家具需要廣闊的空間,慕古的意味深重,世人越過越精巧,大約再也欣賞不來這種空蕩了。」
「長春宮占著另一處水線,最是廣闊,花園裡還種了娘娘喜歡的桃花林,」春茶說著笑起來,湊在崔皇后耳邊低語,「陛下說過了,這些桃樹不光能賞花,還出果子,已經找好了擅長侍弄結果桃樹的宮人。娘娘有福氣了,陛下如此惦記娘娘,娘娘以後就不愁沒桃子吃了。」
「你這壞丫頭,我什麼時候嘴饞過。」崔皇后笑著推了春茶一把,但對兒子無聲無息就為了她把準備遷移的宮室收拾好的行為,心裡說不出的舒坦。不過,崔皇后不是那群只顧著高興的小姑娘了,她低聲詢問,「神龍讓人做這些,動靜會不會太大了,讓宮外的人多說話?那群言官可不是好應付的。」
崔皇后對泰興帝時候的言官們有多難纏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