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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一來就要和幾個大宮女搶活計,心未免太大了。
神龍擰著眉,一副困得煩躁的樣子擺手,「快滾出去,我不喜歡不聽話的人。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少對不是自己分內的事情伸手。」
小路趕忙退出房間,一直守在外面的紫荊和綠蘿輕飄飄的看了他們一眼,丟下嘲諷的輕笑進門。
——承慶殿的宮人誰不知道自從來過那個教導殿下「通人事」的宮女之後,等閒人再也近不了殿下的身了,虧這人不打聽清楚,就敢毛手毛腳的胡亂搶活計。
神龍順勢起身讓她們服侍自己換衣擦面。
待事畢,神龍悄聲說:「茶几上的那本奏章,送去鳳棲殿給母后看看,看過之後再馬上拿回來。讓人纏住小路,別讓他能到處亂走,我懷疑他不光是父皇派下來的。」
「奴婢親自去教訓小路,保准綠蘿回來之前,他走不出房門。殿下放心。」紫荊登時明白小路是被安插到承慶殿來又不能隨便處理掉的麻煩人。
紫荊豎著柳眉出去,一把揪住小路的耳朵,尖著嗓子就把人扯到寢殿後頭的聯排下人房裡狠狠訓斥起來。綠蘿趁機將奏章塞入懷中,悄無聲息的從承慶殿小廚房後的角門出去,帶著腰牌一路去往鳳棲殿。
承慶殿中僕婦都是崔皇后特意挑的,他們往鳳棲殿去稟報太子日常生活實屬平常。
綠蘿遇上內宮巡邏的官宦還能笑著行禮,說幾句閒話。
她面不改色的進了鳳棲殿,直到見到崔皇后才露出急切的神情。
「娘娘,這是殿下讓奴婢趕緊送過來請娘娘看的。」綠蘿不明白其中關鍵,但依舊照著神龍的吩咐,呈上奏章後飛快把神龍今日的前往聽政殿晚上回來卻有太醫跟著開藥吃的變故的事情一起說給崔皇后聽。
崔皇后面無表情的翻看過奏章,眼中浮起陰冷的殺意。
她隨手把奏章丟回到桌面上,笑得溫婉柔和一如既往,「綠蘿,帶著回去吧,告訴神龍,不用擔心。陛下開恩科的時候,一定是他這個太子站在台上代替陛下宣讀詔書。」
綠蘿回去承慶殿,借著「給太子值夜」的理由回到寢殿內室回稟消息,把奏章照著原位放回桌面,隨後去了外間合衣躺下。
第二日,小路一大早就神情緊張的早早尋了託詞進門,眼睛一直往昨夜忘記帶走的奏章上偷瞄。
「我沒晨讀的習慣,以後你早上不用過來。」神龍視線瞟過小路,冷著聲音開口,沒忘記昨晚對方自作主張跑過來給他蓋被換衣的獻殷勤行為。
小路低頭稱是,再次跪在地上請罪了一回,收起奏章後順勢退了出去。
神龍餘光把他一舉一動收入眼底,心中狠狠記了對方一筆。
神龍秉持著「病弱」的要求,把早晨習武改成帶著伴讀們繞著宮殿散步,等到天光大亮,去了書房斜倚在坐榻里讀書練字,直到用過早膳後,才在消食的時間裡又把小路叫進來讀奏章。
因為昨天的誤會,小路誤以為神龍愛聽吹捧,挑出來的全是些給泰興帝歌功頌德的無用內容。
神龍憑著養氣的功夫勉強忍耐了半個時辰廢話,等到吃進去的食物消了大半,趕緊藉口要出門玩耍,把小路從面前趕出去。
「殿下想玩點什麼?怎麼玩?」穆懷淵很久沒見過神龍這種心浮氣躁的模樣了,登時樂不可支。
神龍把荷包扔到穆懷淵身上,沒好氣的說:「我倒是想推牌九、刷長槍,你看父皇會不會馬上得到消息,教訓承慶殿裡的宮人不會服侍人,好一口氣把他們全換了。」
「反正也是養病,我不如帶殿下出宮見見百姓的生活。」穆懷淵建議,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忽然說,「殿下已行冠禮,但陛下似乎還沒給殿下取字。」
神龍:「……」
大意了!
神龍忽然發現他對古代稱呼的疏忽,對古代人先有乳名,還有學名,等到加冠之後還要再取字,與親近的人以字相稱的事情早隨著崔皇后從小大天天以乳名「神龍」喚他而忘了個乾乾淨淨。
「神龍」二字是神龍的乳名,他正經記載在宗譜上的名字是「含章」,與長兄麟德的「終乾」共為《易經》中的乾坤兩卦。只是泰興帝和崔皇后都一直以乳名稱呼三個嫡子,才讓神龍直接把自己的學名給忘記了。
《易經》里的「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指的是做人應該含蓄地處事,保持住美好德行,如果去從政,便以自身美德不要追求居功顯耀,就可以有個好的結果。還真是與他自小的處世哲學一致,難怪長兄當初看他從來都不順眼。
神龍拉住穆懷淵的衣領追問,「你的字是什麼?」
「鶴鳴。」
「嗯?」
「是真的。」穆懷淵無奈點頭。
看著神龍擺明了不信,他捏住神龍的手,在他掌心寫下《小雅》中的詩句,輕聲吟唱,「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魚潛在淵,或在於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它山之石,可以為錯。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魚在於渚,或潛於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神龍撅起嘴唇,不怎麼滿意穆懷淵的字沒氣勢,小聲抱怨:「我還以為你會叫『玉山』之類的。」
「老師給你取的字也太簡單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