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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皇后用得差不多了,聽說兒子又送花過來,立刻放下筷子,笑著說:「快把太子送來的花端上來。」
暗紅色的長頸瓶里探出一支姿態幽雅的梅花,消瘦嶙峋的枝丫上擠著數量驚人的花苞,像個纖巧的姑娘非要扛著超過自己體重的行囊一般,竟讓梅枝生出幾分古怪的倔強。
崔皇后喜歡這種生命力頑強的鮮活,哪怕其實這種開花的密度不合時人審美,她仍舊眉開眼笑。
崔皇后一高興,不小心的脫口而出:「還是神龍貼心,什麼好事情都惦記著我,不像興業……」
神龍心裡猛地一條,抬眼去看崔皇后。
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盯著後宮裡可能害他的皇子的事情讓自己太敏感,但崔皇后下意識閃避的眼神,實在讓神龍沒辦法不多心。
他沉默的看著崔皇后,沒有催促逼迫崔皇后回答,崔皇后卻在神龍寬和平靜的眼睛裡無法忍耐了。
她神色失望,沒有為小兒子做過的事情遮掩,「興業今天跳出來,對我說你身子骨不行了,他請求代替你年後招待使臣。」
崔皇后不解的蹙起峨眉,明媚的大眼睛裡全是疑惑:「我自認未曾疏忽過對興業的教導,為何他能想出如此異想天開的事情來。難道你身體不好,還能比他更差麼?」
「興業?」神龍也有些愣神,過了一會搖頭,「我覺得隱於幕後的人,大約不是他。」
崔皇后點頭,「我也認為不是他,或者說他只是讓人哄了主動當擋箭牌,所以已經讓人繼續盯著後宮的動靜了。誰與興業宮裡僕從有過交往聯絡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我才一直沒告訴你的。」
崔皇后發覺神龍也放下了筷子,對他說:「陪我在宮裡走走消食。」
剛吃完早飯就散步?看來母后是有話要說。
神龍跟上崔皇后,母子二人在偌大的鳳棲殿緩溜達起來,崔皇后將一隻荷包塞給神龍,柔聲道:「你給伴讀們賜下物品後,顧侍郎的夫人昨日入宮謝恩,送了不少物件感激你在宮裡對她兒子照顧。我瞧了瞧禮單,都是尋常物件,只有這一隻荷包寫明了是顧侍郎夫人親手縫製的讓宮人呈上來,打開一看,裡頭果然有東西。」
「你在『養病』,不曾出宮;顧念又不能隨意進出宮闈。顧劍送不進來消息,約莫是他夫人特意想出的法子。」崔皇后笑著搖頭,「這法子太冒險了,我已經示意過顧夫人不要再做,但裡面東西是特意給你送來的,你看看吧。以後這類爾虞我詐的事情,都需要你自己斟酌,我就不插嘴擾亂你思維了。」
「我又不介意母后看。」神龍把荷包裡面疊了好幾折的信紙取出展平,上面詳細的寫出了從封珉一族胡人和馬販子口中審訊出來的內容。
崔皇后推拒了神龍分享自己觀看手掌,搖頭道,「穆懷淵當初說的話我很厭惡,但他說的沒錯,權勢就像是個怪物,會把人變得不像自己。權利這種東西,一旦沾手了就總會惦記著不想撒手,得到的越多越不滿足。我不想因為權利毀掉我們的母子情分。」
崔皇后無奈低笑,「傻孩子,你母親不是個無欲無求的聖人,別把我想得太好。」
「母后,你就是最好的。你一直都太自謙了。你不敢碰前朝的權利不是因為那會養大你的權利慾,而是禮法阻止所有女人碰觸權利,動搖他們的統治罷了。前朝母后臨朝代掌國政的時候比那群混帳皇帝胡作為非要好得多。」神龍不是這時代的老頑固,他可不覺得男女在腦力活動方面有差距。
這世界上只有聰明人和蠢人,與性別沒一丁點關係。
崔皇后當然也明白腦子好不好用跟性別沒關係的道理,可這種話驚世駭俗的話怎麼能隨便說,要是傳出去了,簡直要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她嚇白了臉,驚聲制止神龍再深說,連連叮囑:「神龍,你在外面說話一定要注意些,不可如此隨性。」
「母后放心,外面也沒人值得我『亂說』。」神龍邊與崔皇后閒聊,邊把冒險送進宮中的審訊結果看完。
神龍把封珉一族帶走後,送去了顧家就回宮了,不知道後來為了查清其中到底隱藏何事,驚動的遠不止幾個官員。
馬商想著,意外出現在市集的小郎君能夠引起特意培育的馬匹「犯毛病」的,用膝蓋想都能猜到定然是個極受寵愛、地位也極高的王公貴族。那群胡奴幫他做著要命的活計,好不容易扒上這樣一條金大腿,哪裡還會甘心在小郎君手下繼續做馬奴任人驅使?他們肯定會把掌握的秘密說出來,好給自己換個往上爬的機會。
馬商想到可怕的未來,頓時什麼都不要了,直接往城外逃竄。
神龍把人塞到顧劍府上之後,瀟灑回宮,可顧劍身為戶部侍郎職權是不能去管探查案件、追擊兇手一類事物的。反正太子把人送來的堂堂正正,顧劍也就沒背著人,直接派家丁把大理寺、廷尉府、京兆的官員全請過來了,理由都是現成的——有人意圖謀害大周太子。
這下子等於捅了馬蜂窩,大理寺直接來人把胡人和顧劍「請」去辦公地點談話,廷尉蹲在大理寺的辦公地點跟著問詢,京兆發現馬商已經跑出京城了,立刻派官員直奔京郊大營求助,迅速畫了一副馬商的肖像,說清楚體貌特徵後要求京郊大營出兵抓人。
可憐馬商這一回入京的全部家當都丟下來,最終還是沒能逃出京郊二十里,就被虎嘯營憋得發慌的官兵們給抓回來,捆成粽子丟進大牢里裡面嚴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