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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朝中丟人現眼,全是自己的過錯,嘉裕郡王一點沒辦法責怪其他人。
嘉裕郡王到底是個聰明人,知道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他沒有負隅頑抗,而是爽快的脫了頭頂金冠,直接跪在地上對泰興帝行大禮,做足了讓泰興帝心裡舒坦的姿態,乖順的表示,「侄兒與皇兄教訓得是。我久在封地,對律法疏懶,府中下手管束不利乃是臣弟的失職。但府中下人大多是自小陪著我長大的,這麼多年來陪著我出宮建府、封地服侍,縱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臣弟願以金銀為他們贖罪,至於那膽大包天的馬商,臣弟聽都不曾聽過此人,向來不過是見臣弟在他手中選過幾匹駿馬,便膽大妄為的掛起臣弟名聲,還請皇兄嚴懲。臣弟為府中從眾,自請罰俸五年以示懲戒。」
就罰點錢就想把事情遮掩過去?你想的也太輕鬆了吧。
泰興帝吹鬍子瞪眼的看著親弟弟,怒聲道:「你說馬商你與沒關係,他就沒關係了?」
平庸蠢笨的親哥開口,嘉裕郡王立刻就不怕了,他嫻熟的應對道:「若馬商親自見過臣弟,臣弟自然無話可說,可我好歹也是以王爺門第,他區區一個販馬的商人,怎麼可能……」
嘉裕郡王說著露出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容,頗為輕蔑的說:「商人重利,無情無義,為了錢財性命什麼話說不出來,重刑之下,商人的話實在不足以採信。若是臣弟來辦此事,定要直接打死這敢胡亂攀扯親王的無恥商販。只是說到底,確實是臣弟王府中僕從做錯了事情才讓人找機會攀扯上門,臣弟願意在家閉門思過。」
一別二十年,泰興帝依舊不是親弟弟的對手,面對面幾句話的功夫,就讓嘉裕郡王說得啞口無言。
神龍看著他這位好叔叔能屈能伸,卻並不拋棄從眾的做法,心想,看來沒了穆康之後,嘉裕郡王確實吸取教訓了,難怪時至今日還有不怕死的附庸跟隨左右。
發難的機會只有這一次!
眼看著泰興帝在加裕親王面前節節敗退,神龍插嘴說:「皇叔有心了,父皇,咱們天家又不是靠著那點俸祿過日子罰俸祿三年還是五年又有什麼區別,父皇還是高高抬手,輕輕放過此事吧。否則日後有人說起,父皇原來對皇叔額外開恩反而被說成苛待兄弟了。」
泰興帝被嘉裕郡王氣得胸口起伏不定,胸口一陣陣發悶,聽了兒子的話勉強道:「好,只罰俸祿一年。散了吧。」
泰興帝捂著心口被內侍扶著離開,臣子看著泰興帝腳下虛浮無力,都在心中搖頭,心想陛下真是太過荒淫了,明知今日朝會昨夜還不肯修身養性,在臣工面前露出虛弱的姿態令人尷尬。
臣子們多年來從不能在女色方面勸不住泰興帝,索性全都裝瞎,不再多說了。
幾名老臣圍著神龍向他噓寒問暖,確定神龍身體漸漸好轉、已無大礙之後,總算放心離開。
等到神龍乘步輦自大殿離開時,官員已經散盡了。
步輦慢慢向承慶殿的方向走,內侍們盡力走得平穩緩和以免搖晃得太子頭昏,沒想到走出一道彎,本該早早離開的嘉裕郡王竟然站在廊下向他拱手。
「停吧。」神龍心裡嘆了口氣,知道嘉裕郡王來者不善,自己今日恐怕不能好好歇著了。
神龍下了步輦,慢慢不曾到嘉裕郡王面前,客氣的問候:「剛剛開春,風涼得很,皇叔怎麼還沒回去?」
「我在等你。」嘉裕郡王倒是完全不見外,臉上帶著春風化雨一般的笑容拉進了同神龍的距離,半攬著神龍的肩膀低笑,「我出京那年,你還沒出生呢。」
神龍僵著身子,心想,叔叔可真是自來熟啊,但我的關係可不是那麼好拉的。
他動了動,又往前走兩步,拉開與嘉裕郡王的距離,不給面子的回答:「是啊,皇叔圖謀大業,派人暗殺同胞兄長不成,被逐出京城的時候,母親才剛懷上大哥呢。」
嘉裕郡王面上笑容漸漸消失,叔侄二人沉默相對。
過了好一會,嘉裕郡王突然嘆息一聲,「你不要對我這麼大的敵意。我留在此地只是想向你打聽打聽穎娘在後宮的日子如何?」
崔皇后因為出生在驚蟄,驚雷裹挾春雨之中降生,因此乳名喚做「春雨」,穎這個字是出嫁前泰興帝給正妻親自定下。平日裡泰興帝為了表示對崔皇后的親近和愛護,總以「穎娘」稱呼崔皇后。說是夫妻二人間的趣味也不為過。
神龍聽到嘉裕郡王以同樣的稱謂稱呼崔皇后當即撂下臉,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嘉裕郡王的眼眶上,「父皇果真仁善,竟然讓皇兄膽敢說出這種話來。皇叔窺伺內廷的大罪父皇來不及追究,便由我替父皇收了。」
嘉裕郡王倒不是真心想要惹怒神龍,可他在外多年,說話辦事唯我獨尊,早習慣不在乎他人的感受,驟然被神龍一拳打了個烏眼青整個人都懵了。
幸虧當場有著不少內侍,不管是嘉裕郡王的人還是太子的人都趕緊衝上來拉架。
轉瞬之間,神龍和嘉裕郡王之間就被隔開好長一段距離。
嘉裕郡王捂著火辣辣的眼睛唉唉喚疼,他不甘心的揮退左右,質問神龍:「我客客氣氣與你說話,你為何出手傷人。難道皇兄是你生身父親,你就能說他對穎、皇后好了?我是關心皇后在後宮處境的。」
神龍雙手抱胸,微微抬著下巴,用白眼仁瞥向嘉裕郡王振振有詞的德行,「父皇對待母后如何,我做兒子的不好評價,可你不安好心,我卻能看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