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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
殺人啊,確實是很簡單又有成效的辦法呢,而且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張嘴為自己辯駁了,連以後說皇帝壞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是,還沒到這個地步,他還不想輕易搶奪他人的生命。
門口噼里啪啦打人的聲音很快開始又很快結束,神龍聽著內侍高亢的計數聲,心想,越權奏事原來挨打也沒幾下。
「請刑部尚書回來,朕還有國事要與他商討。」
怎麼能讓人這麼輕輕鬆鬆就回去養病呢?他可是當著我的面侮辱我心上人的人品啊。
神龍笑眯眯的對著石涵招手,把挨打之後坐不下的刑部尚書重新招回來,若無其事的轉頭吩咐內侍,「給石尚書賜座。」
他微笑的看著石尚書深吸好幾口氣才敢慢慢坐下,之後雙腿疼得發抖的樣子,好心情的說:「石尚書入宮雖然沒有正事,但朕卻有正事與石尚書商議——重新定製《法典》的事情,朕已經交付周太師和典太傅,但廷尉府、大理寺也在吊牌人手參與,朕想著刑部掌管律法條例,更該出人參與此事。石尚書鑽研刑律條文多年,最該過去給太傅和太師搭把手。刑部的事情,不如暫且交給侍郎。」
「陛下!」一直表現得信心滿滿的石涵總算是受到驚嚇。
他面色慘澹的看向新君,後悔起自己這一回強出頭。
「編修《法典》乃是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石尚書難道不願意過去,一起修築一部能流傳千古的名著?」神龍拿出懷疑的神色看向石涵。
石涵再敢招惹新君也是仗著他們設好的局,可前去著書是許多朝臣寧可沒了職務也想做的事情,他根本找不到推托之詞。
石涵遍尋不著推脫之詞,只好乾巴巴的說:「臣願意。」
願意什麼啊,他才不願意!
不離開刑部的時候,他是刑部尚書,整個刑部裡面的事情少有不順心,但若是去編書,他就得在周記和典籍手底下討生活,周記和典籍哪裡說不好,來來回回跑事情的是自己,上峰若是又不高興的時候,也要像孫子似的挨訓,更不用說什麼刑律之類的事情了——天下書籍,誰敢說自己比典籍通曉得更多呢?往自己臉上貼金不是那麼乾的啊!
工作不能推脫了,但內容卻可以商討。
朝臣早就對修訂法典的內容議論紛紛,石涵對內容也知之甚詳。
石涵立刻說,「陛下,太傅和太師學識深厚,臣無法比擬,可臣卻知道歷史上大多的《法典》都是針對庶人的。若《法典》寫得太過詳細,庶民根本無法看懂,又何談利用呢。」
一早就擔心有臣子會拿百姓不識字的事情作耗,本來以為吵吵鬧鬧這麼久都沒人提出來,決定聽不到,果然不該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啊。
神龍心中好笑,直接說,「看來石尚書對朕修訂《法典》的事情了解還不夠多,朕設新法,是為了約束官員的。既然民間能說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麼官員比朕與百姓接觸得更多,官員更應該管一管,免得他們借著官威作威作福——石尚書,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石涵想起家中來信,說起又「買」了鄰村三百畝良田沖入石家祭田的事情,官帽里冒出一層冷汗。
他故作冷靜的反問,「陛下要約束官員,是對吏部挑選的官員不滿麼?陛下已然撤換過一回吏部尚書了,若是還是不喜歡,再換一個就是了。」
神龍面對石涵,笑得更加燦爛,「單看政績,吏部官員各個都是才能卓著,但朕最近卻在安陽軍售送上來的政務里看到一件奇事。當地一個高門大戶,子孫興旺,可惜最近兩代子孫都不能考出秀才以上的功名。遷去安陽郡的另一家突然從這一戶望族手中買到了對方的祭田——石尚書,你覺得這件事情是不是很趣?」
石涵頭頂的冷汗一路流到後背。
安陽郡如此荒僻的地方,陛下到底是如何知道這個消息的。
——對了,安陽郡在的地方是北方,崔家三老爺現在人似乎就在那一代!
石涵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新君登基後瞧著對外戚不客氣,可崔家鬧事的豎子嚴格來說,又不是崔太后一脈的人;更何況崔家人四處傳播新君的緋聞,鬧得新君心中不悅,崔太后一脈就更得向新君賣好,表達自己對新君的忠心,以免被新君厭棄了。
看來崔度這個老匹夫去了安陽之後就一直在緊緊盯著他的家人。
……不,若是「一直」盯著,豈不是代表他早在先帝心中掛名要清理了?
短短一瞬間,石涵心中閃過許多年頭,本就反覆被冷汗沖刷的官服濕得越發嚴重了。
壯士斷腕,以圖後效!
石涵當即做出丟棄族人的決定,毫不猶豫的俯身請罪,「石氏族人有五百之數,臣在京中無法管束族人,令其借臣之名在家鄉為非作歹。請陛下降罪。」
神龍聽完一遍點頭一邊笑,「朕可沒說是哪一家的事情。沒想到石尚書倒是很清楚啊。」
他突然冷下臉,「石尚書既然早就知道族人行此惡事,為何朕不提,你就不說呢?『管不住』啊,朕看來,不是管不住,而是不想管吧。強奪他人田產,發生在數月之前,那時候朕守孝連一年都沒過,最有趣的是,此事最開始並非因為搶奪田產而被當地縣令發覺上報,而是因為石家給族中兩名嬰孩登記戶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