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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注意腳下,雪珠兒落在石板路滑。」錢婆子邊走邊替主子看著腳下,這青石板路上平常還好,一下雨雪,溜滑。
「主子是不打算說出去?」繡菊不大理解,這是出手最佳時機,假孕的事一說,英姨娘就打回原形。
沈綰貞站住腳,望著白雪覆蓋下池水清澈見底,笑容漫上俏臉,舒緩地聲兒「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天空飄下大片的雪花,錢婆子打著油傘,給主子遮住,道:「主子何不趁著這次事讓二爺對她徹底死心,沒這小賤人勾著,二爺心思慢慢就回到主子身上。」
這老婆子是希望自家姑娘和姑爺能和和美美過日子,沈綰貞把手伸到油傘外,雪花落在手心,化成水珠,清涼涼的「我何必做這惡人?該著急的不是我們。」
錢婆子看主子腳步加快,雪花落在沈綰貞頭頂貂毛風雪帽上,小腳緊倒蹬幾下,跟上,忙替主子遮住。
冬天園子裡無人,就幾個人徐徐漫步,園子東北一處涼亭邊卻站著一個小姑娘,大概十歲左右的模樣,穿著一身紅,遠看紅艷艷的,像是白雪地里一株紅梅,煞是好看。
「那不是蕊大姑娘。」沈綰貞認識,這是詹伯爺唯一的庶女,是詹夫人的陪房丫鬟生養的。
錢婆子在主子的一側去半步,舉著油傘護著主子,怕主子淋濕了,隨著主子的腳步挪動,聽主子說,也朝那邊涼亭里看了看,道:「聽說蕊姑娘生母喬老姨娘原來是夫人的陪嫁丫頭,夫人和伯爺倆夫妻感情好,咱們夫人那時生大爺,伯府老夫人尚健在,夫人為了面上好看,就想把自己的陪嫁丫鬟收房,伯爺不答應,可後來老夫人不幹了,硬說媳婦生產,兒子無人照顧,要給兒子納妾,伯爺這才同意給丫鬟開臉。」
沈綰貞見過喬老姨娘幾次,平時不常出門,帶著女兒生活在上房後面的一個極小的院子裡,詹夫人免她來上房侍候,年節才能看見她身影。
三個人未走到涼亭子就轉了彎,向花園西南角門走,錢婆子看離涼亭遠了,又接著方才未說完的話頭,「這喬姑娘起先侍候夫人時,倒也本分,不蔫聲不蔫語,可自跟了老爺,心思就變大了,想方設法留住老爺,夫人又接連生了二爺、三爺,自己不能侍候丈夫,又有婆母在堂,只好忍下。」
出了花園西南角門,雪住了,錢婆子收起油傘,繡菊聽得入神,催促道:「快說,接下來怎麼樣了,難不成夫人就認了。」
錢婆子嗔怪地看了繡菊一眼,「急什麼,聽我說呀,哪能就完了,
老爺看出苗頭,當著人面,下了她的臉,並從此不去她屋裡,那喬姑娘害怕了,去夫人上房又是叩頭又是賠罪,夫人才慢慢勸著老爺去她屋裡,可老爺就讓她生了個姑娘,從此沒讓她再懷上,一年半載的去一趟,應應景。」
錢婆子嘆聲,「可見咱們伯爺是個明白人,若讓喬姑娘生下男丁,府里那還會像現在消停。」
這些陳年舊事,沈綰貞多多少少聽到點,三少夫人曹氏就曾說過,婆母詹夫人御夫手段了得,以退為進,賢惠大度贏得丈夫的心。真賢惠大度嗎?未必,免了喬姑娘去上房請安,說好聽是體恤,其實就是不讓她見伯爺,日子長了不見,本來感情不深,難免生疏。
喬姑娘雖是單獨的小院,卻是詹夫人正房緊後面一重小院,若要去喬姑娘屋子,必經過正房,這就是詹夫人聰明之處,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伯爺要去她院子蹩腳。
又聽人說,詹夫人極賢惠,夫妻倆年輕時,片刻不離,估摸伯爺下朝時辰快到了,詹夫人就坐在窗前朝院門口望,伯爺一進院子便迎出來。
可沈綰貞想法卻不同,伯爺那還有何機會去會喬姑娘,就是心裡想,面對痴情的妻子,也不好意思說出。
還有伯爺即便不去,一年也去一兩回,怎麼能懷不上,難道一年當中見一兩面沒有肌膚之親,這也不大可能,這些年懷不上,其中隱情,誰會知道,也許伯爺當年為了討好年輕美貌的妻子默許或根本不知道,大宅門裡若不想讓女子生養一碗藥就解決了,是府里人杜撰想像把伯爺抬高了。
「聽說夫人當年想把蕊大姑娘抱過來親自教養?」沈綰貞有的話不方便直說,且是有關公婆的事,只好隱晦地道出。
「要不說夫人賢德,可喬姑娘看不開,在上房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求夫人別抱走孩子,夫人心軟,就答應她自己養。」錢婆子說起,對夫人是百般服帖。
沈綰貞卻是另一重想法,婆母拿抱走喬姑娘孩子來要挾她,只這麼一想,卻沒敢道出,那喬姑娘反正是自此安分了,一心守著女兒過,不做非分之想,就是那庶女可憐,府里人平常都不記得有這母女倆。
不管怎麼說詹伯爺都是奇葩,沈綰貞想,這一世也是有好男人,只是自己沒遇上,不過老天給她兩次生命,也算待她不薄,人要學會知足。
詹府晚宴,請的都是本族親眷,詹家三個兒媳帶著丫鬟婆子站在婆母身後侍候,挨著詹夫人放著幾個矮几,坐的是詹姓一族有些體面的長輩女親。
詹家長一輩兄弟早已分家,詹伯爺為嫡長子繼了伯位,其他幾個同父異母兄弟,分府後,靠著分家分得的家產,日子倒也寬裕,但和伯府比,卻差出一大截子。
「大媳婦是越來越能幹了。」詹少庭的堂嬸討好地誇讚,她家男人不爭氣,日子靠伯府周濟,時常來打秋風,靠奉承趙氏得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