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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衝擊力太大,以至於一時之間紀明堂竟忘記了自己是抱著撮合兩人的想法提問的,如今腦子裡只剩下歉疚和心疼。
好半天紀明堂才訥訥說好,不想再揭開紀眠竹心裡的傷疤,主動跳過了這個話題,聊了些其他有趣的事情。
飯桌間又恢復了之前的輕鬆,不過輕鬆里卻隱含著一絲微妙,在座的三人肚子裡各有各的想法。
紀眠竹不管不顧心大的很,反正該答的他都回答了,再有什麼火也燒不到他身上來了,於是兀自吃得開心,將飯桌上他喜歡吃的東西都嘗了一遍,遇到味道不錯的,還沒忘記給身邊的江斂來一份,時不時地投餵他兩口。
江斂則是垂著眸子沉思著,內心將剛才紀眠竹回答的話翻來覆去的思考,琢磨著對方的心思,一張臉愈發陰沉。
將紀眠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排除了個遍,江斂也沒找到所謂身材高大魁梧面容英俊的人。一想到紀眠竹有可能背著他在外面和別人勾搭,江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情緒,黑沉的眼底隱約漫上紅意,握著筷子的手背顯出青筋,力度大得都快要把筷子捏斷似的。
然而片刻他又閉了閉眼,強行冷靜了下來。
不會的,紀眠竹去哪都把自己帶著,他沒可能和自己不認識的人接觸的,這個人不會存在的。
所以紀眠竹剛才所說的,也只能是籠統的擇偶標準,而不是具體的人。
江斂若有所思。
身材孔武魁梧他是辦不到了,但是臉長得好看和單手把紀眠竹抱起來親,江斂自認自己還是有那個能力的。和心上人的擇偶標準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那一點,江斂也有自信能將其抹掉,讓紀眠竹全然心悅於他。
於是這麼想著,他也愉悅了起來。眉宇間的沉意無形退去,看著紀眠竹的眼底像是有簇小火苗在幽幽燃燒,又像是有一道無形的鐵籠,牢牢地攫取住那道身影。
身邊兩人的心思紀眠竹毫不知曉,而紀明堂和江斂自然也不會在面上把一切都顯現出來,於是呈現在紀眠竹眼裡的還是極為融洽的一幕,如果忽略掉紀明堂隱隱約約的心疼目光和江斂占有欲十足的視線的話。
於是這段飯吃得溫馨又暗潮湧動,不過各人各自的目的在陰差陽錯之下,倒是全部達成了。
因為老爺子素來愛好養生,喜歡在飯後閒逛一下,所以紀眠竹和江斂也便陪著他,在紀宅里的花園散散步,說說話。
不管年輕時怎樣,人老了,總是希望小輩跟在自己身邊的。紀明堂現在身邊有兩個小輩陪著,一個是自己的心頭肉寶貝孫子,一個是自己寶貝孫子的身邊人,且俱是聽話懂事,這怎麼能不讓他開心?於是這平常自己走著覺得頗為空寂的小徑,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紀明堂拉著紀眠竹的手,緩緩絮說著他小時候的趣事。
原主小時候究竟咋樣,紀眠竹一概不知,畢竟書里也不可能凡事都寫的詳盡切實,總是會省略許多累贅的東西。因而紀眠竹面對慈祥和藹的紀老爺子,也只好回以微笑,假裝那些事情自己都記得,偽裝得滴水不漏。
他的滴水不漏在江斂的眼裡卻是錯漏百出。
由於是第一次來紀家,雖然紀老爺子對江斂態度和藹堪稱熱情,但也不可能一直撇開親孫子拉著他不放。所以江斂自吃飯以來,一直扮演的都是一個傾聽者的角色,安靜地走在他們倆身邊,聽老爺子和紀眠竹講話。
然而老爺子口中的紀眠竹,卻是和他所認識的紀眠竹大不相同。老爺子說的那人陰沉偏執,雖有著優渥的家境和龐大的權勢,卻像是終日生活在陰影里那般鬱郁,和他之前所知一模一樣;而他所接觸下來的紀眠竹,卻是有一顆柔軟至極的心腸,一張漂亮的臉蛋上時時掛著笑,讓人恨不得將其藏起來。
思及此,江斂暗暗凝視了紀眠竹一眼,果然見著對方雖然在笑,但笑容卻流於表面,顯得有些生硬,就好像壓根不了解紀老爺子所說的東西一樣。
江斂緩緩勾起唇角。
這紀家老宅,還真來對了。
他又恢復成傾聽者的樣子,只偶爾談到自己時應上一聲。
老宅是舊式大院結構,內里綠植眾多,上了年份的樹,枝葉橫斜參天,所以顯得綠意深深。紀明堂走到一處亭子時,忽地對紀眠竹來了一句:「小竹,你跟我來一下。」隨後便徑直到了亭子裡坐下。紀眠竹明白老爺子這是要找他單獨談話,於是便對江斂交代了一句,獨自走了進去,坐在老爺子對面。
紀明堂沒有再聊其他的,而是直接開門見山:「上回介紹給你的醫生,你覺得後續怎麼樣?」紀眠竹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是關於孟符開導原主心理的這回事,他便也順著老爺子的心思往下說:「挺好的,孟醫生人也蠻好相處。」
紀明堂滿意點點頭。
「小孟確實挺不錯,年輕又有能力,我當初把他介紹給你就是覺得你們年紀相當,或許會成為不錯的朋友,這樣對你的各方面都有幫助。」說著說著,紀明堂似乎是想到了目前紀眠竹的轉變,心情更明朗了些。然而不過片刻,他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像是想說什麼又在顧慮的模樣。
半晌,紀明堂輕咳一聲。
「小竹啊,我雖然不知道你對於伴侶的具體想法,但我尊重你的意見。」想到自家孫子說的什麼單手按牆上親,紀明堂憋了半天,老臉都憋得微紅了,才又憋出一句:「還有就是,年輕人注意點......那什麼別玩太過,對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