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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把采來的果全部捧到謝聽雲跟前:「就這些了,你多吃點。」
這一天下來他的確餓了。
放在眼前的果子看起來誘人,但他好面子,即使想吃也說,固執道:「不想吃,不餓。」
「啊?」雲晚微微瞪大眼,「可是我摘了好久才摘到的……」
這果子也不知怎麼長的,個個紮實,哪怕是她這種力氣也生拉硬拽了好半天。更別提那樹根咬人,雲晚不留神被咬了好幾口,雖然不算疼,可是讓她氣個不輕。
「就吃一個,不然你長不高。」雲晚抓起一顆遞上前去。
她的指尖有幾道明顯的血痕,似是被尖銳物所傷。
謝聽雲心中觸動,情不自禁看向她的臉,那張臉蛋沾著些許灰塵,髮絲凌亂,幾片草葉掩在發間,可是她恍然不知,清澈雙瞳倒映出他此時的眉眼。
謝聽雲眸光閃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向雲晚靠近。
她沒有躲閃,甚至連一點警惕都沒有。等謝聽雲將那幾根雜草拿下來時,斂目出聲:「……難道你一點都不怕我會害你?」
這裡就是一座沒有規章制度的囚牢,今日你可能殺死旁人,明日也可能死於非命。所以不管是鬼還是魔,都小心翼翼活著。
可是……謝聽雲能感覺到雲晚全身心地信任著她,明明對他毫不了解,卻對他毫無保留。
若是以前,謝聽雲只會覺得這種人過於天真,然而現在……一股酸脹將他內心填滿。
雲晚衝口而出:「不怕。」
謝聽雲仰眸:「為何?」他想不通,「你也聽那些人說了,我是絞鬼。我的母親一半魔,一半鬼,而我是由她吞噬掉的那些冤魂之魄所化,此生……」
他喉結上下翻動,才從齒縫間發出那四個字:「註定不詳。」
謝聽雲唇色蒼白,回想眾人對他的唾罵,又想到雲晚的所作所為,無措與脆弱交纏,不禁讓他十指緊收,指甲近乎嵌入肉里。
「你的命就是你的命,旁人說不得。我懶得聽,你也別聽,我只知你是謝聽雲,是我在這人世間所遇見的最好的存在。」
別說他是什麼勞什子的絞夜鬼,哪怕真是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剎,她也要救。
——只因他是唯一無二的謝聽雲。
想到愛人生死未卜,雲晚的眼眶陡然紅了,「不管你是鬼還是魔,我只想讓你好好的。」
兩人相扶一路,她早已將他視為生命中的不可缺。
倘若謝聽雲就此離去,她依舊會好好活著,只不過此後的每一天,都將只見月落,不見朝升。
雲晚抽了抽鼻子,背過身偷偷抹去眼淚。
謝聽雲未想到她會哭,一下子慌了神,「你、你別哭。我也……也沒說其他……」
「可是你非要聽別人的話來氣我。」先前所事讓她壓抑許久,本就一肚子難受和火氣,偏偏他還油鹽不進,即使知道他還年幼,不應計較,雲晚還是沒忍住發起脾氣,「我是來救你的,又不是來找你受氣的。」
謝聽雲聽得委屈。
他又沒氣她……反倒欠了不少錢。
望著她那雙通紅的眼睛,謝聽雲抿了抿唇:「那……」他頓了下,「我以後不聽旁人的話,只聽你的。」
說罷,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表情:「這樣你可還會哭?」
雲晚哭聲停止,直勾勾盯他半晌,狠狠一搓鼻子,重新把果子遞過去:「那你吃不?」
謝聽雲看看她又看看果子,「……吃。」他接過,順勢又說,「你也吃。」
「我不吃。」雲晚已經辟穀,吃東西好比浪費,魔界資源匱乏,不妨全留給謝聽雲長個子,「你吃,多吃點。」
她一臉固執,謝聽雲瞬間明白雲晚這是不捨得。
心裡頭又是一陣酸酸澀澀,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不管她想要做什麼,或者她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謝聽雲承認,此時此刻,他確實有瞬間的感動。
謝聽雲沒再猶豫,捧著果子咬了一口。
汁水很快就在齒間炸開,短暫的清甜過後,難以言喻的苦澀充斥舌腔每一寸,苦到發麻,味道直往顱頂沖。
他握住果子的手在抖,五臟無法接受這樣劇烈的衝擊,用盡全力抗拒著,謝聽雲拼命才把那股澀意忍下,剎那間頭昏腦漲。
——苦的。
苦到他也想哭。
謝聽雲的表情過於怪異,雲晚眼神狐疑:「不好吃?」
謝聽雲恍惚片刻,很快回神,瞥見她臉上還沒有消散的淚痕與手背上的傷口,謝聽雲立馬搖頭:「好吃。」
「那你多吃點。」雲晚抓起一大把捧到他面前,「這玩意太難摘了,我摘半天就摘這麼十幾顆。對了,我事先用靈力試過,沒毒。」
她現在機靈,凡是在野外吃東西都會先試一下,免得又不小心吃到點不乾不淨的東西,尤其這是魔界,更要小心謹慎。
謝聽雲一梗,默默地繼續吃果子。
避免苦死,他運轉周身靈力護住五臟六腑,這才艱難地將果子一顆一顆往嘴裡送。好在果子小,兩口一個,十幾顆忍一忍也能吃完,就是過於苦口了些,好幾次他都險些過去。
「我睡會兒,你吃完也早些休息。」
謝聽雲乖巧點頭:「嗯。」
雲晚揉揉眼,從儲物袋翻出一張毯子往地上一鋪,就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