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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傳來的痛楚讓謝聽雲微微張大眼瞳,偏生雲晚神色如常,讓他羞也不是,氣也不成。
他迅速將衣服穿戴嚴實,接著就要下地。
「這個給你。」雲晚把藥遞過去,「省得你三天兩地弄傷自己。」
末了加重一句:「不要錢。」
她握著小藥瓶的指尖纖細,謝聽雲心神一動:「不必。」他嗓音清冷,「這藥出自他界。我拿了只會招惹禍端。」
雲晚未曾想到這一茬,稍加思襯,又將白日裡買的那把劍取出來,「那你拿著這劍護身。」
此劍長約三尺六寸,劍身細長,劍柄鑄著紋痕,劍影隨月光晃動,只一眼謝聽雲便愛上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長劍,不由自主地接了過來。
嘩啦。
長劍出鞘,冰冷的劍刃倒映出他的冷雋眉眼。
雲晚坐在他身旁晃著腳丫,雙眼彎成月牙:「喜歡嗎?我一眼就覺得它適合你。」
謝聽雲抬了抬眼不說話。
雲晚時刻都不忘記勸說:「你想想,以後你身負長劍上青雲;一劍之任渡蒼生,人人見之都要尊敬叩拜,這不比你當什麼魔尊來的好?」
她想不明白。
如今的謝聽云為何如此反骨,明明有那麼多條路,偏生要走最崎嶇的一條。先不管他的骨頭到底怎麼沒的,今天怎麼著也要把他的想法扭轉過來。
倘若謝聽雲真要入魔,那未來走向豈不是會大亂?
無論如何,她都要阻止他這個想法!
雲晚話音落下,等來的卻是冗長的沉默。
少年始終凝視著劍中的自己。
透過那雙眼睛,他只看到漫無邊際的漆黑暗淡。
謝聽雲是從死去娘親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準確來說,那並不是「娘親」,而是惡貫滿盈,給他帶來所有不幸的災禍。
在他初降世間,睜開的第一眼,所見不是光明,而是群魔環伺,黑暗叢生的流放地。他孤身一人爬出血海,在最懵懂無知的年紀,聽見了數不清的咒罵與嘲笑。
「這小子身有四魂,是絞夜鬼啊。」
「若我殺了他,奪他的一骨一魂,怕是能飛升到上界。」
「他的母親我見過,那女子空有美人皮,修的卻是混沌術。嘖,這小孩生來就是個禍害……」
「殺了他,挖他的心。」
「……」
所有人都叫囂著殺意,不管是魔還是鬼,都萬般痛恨著他。
好像他生來就是罪惡的,是該死的,是理應被打入混沌界,永世不得超生的。
他低眉垂眼,表情比先前還要孤涼,「蒼生不渡我,何須渡蒼生。」
渡蒼生?
他連自己都難渡,又談何渡蒼生。
謝聽雲聽著可笑,合了劍,眼神之中沒有一點光亮,只剩滿目寒涼。
雲晚怔怔地看著他,片刻,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
「我來渡你。」
第144章 「我以後不聽旁人的話,只聽你……
風只往窗戶里灌,吹得燭火忽明忽暗,她的面容也隨著細微的火影搖曳。那雙眸子蘊著溫柔,比謝聽雲此生所見的任何一顆辰星都要明媚。
她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像飛舞起來的火點落在心上,燒起一個小洞,不疼,微微有點灼。
陌生的情愫交織,驀然間讓謝聽雲不知如何應對。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雲晚的臉,低著頭,漂亮削瘦的指尖輕輕扣著劍柄上的雲章環佩。
雲晚見他不說話,也不再言語,準備出去給孩子打些吃的補身體。
剛走到門口,謝聽雲忽然開口:「你叫什麼?」
想到琉塵先前的那一番叮囑,雲晚扭頭回道:「雲晚……」想到琉塵先前囑託,她凝滯一瞬,告知名諱算不算泄露天機?
她快速轉了話頭:「不過你叫我晚晚就行。」
晚晚……
謝聽雲細細在唇邊捻著她的名字,重新抬眸:「來自何處?」
她的來去都屬於不可說,雲晚沉思著正要想如何糊弄過去,卻被謝聽雲看出她神色間的猶豫。少年抬了抬下巴:「罷了。」他嗓音冷生生的,「我也不在乎。」
雲晚看出小孩實在鬧彆扭,抿唇笑了笑,轉身去外狩獵。
謝聽雲坐在床上,一直維持著冷漠倨傲的表情,直到腳步聲變遠,才半睜開一隻眼,悄悄朝窗外睨著。
[我來渡你。]
明明只有簡短四字,卻在他心底掀起巨浪。
她來歷不詳,又突然接近,若說另有所圖……謝聽雲垂眸淺思。他只是一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絞鬼,除了這條命,身上也沒有值得被旁人所惦念的珍貴物。
那麼……她就是想要他的命?
也不像。
若真的想殺他,先前就能動手,根本不用等到現在,還為他惹了重溟的人。
那就是……
看、看上他了?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讓謝聽雲全身冒起火來。以前不是沒有女魔修惦記過,就連看不慣他的那些仇家在動手前都要嘖一句「可惜了這副皮囊」。除了看上他,謝聽雲好像想不出其他理由。
胡思亂想之際,雲晚已找食歸來。
這片林子沒什麼能吃的東西,她往裡走了好半天,才尋見幾棵果樹。果子外形漂亮,紅彤彤,看著便知滋味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