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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聽雲坐於上位。
在一眾鶴髮蒼顏的修真大能之中,玄衣加身的謝聽雲絲毫不顯得落魄。墨髮長眉,坐姿筆直,身處觥籌交錯,卻又遺世獨立。隔著坐席,他的視線直勾勾落在雲晚身上,幾分溫柔悉數堆在眼角眉梢。
剎那間,積壓在胸口的不安散去,連初來時的侷促都煙消雲散。
雲晚向謝聽雲走去,步伐快而不亂,片刻不到便來到了他身旁。
從臉色來看他的傷勢應該無大礙,雲晚鬆了口氣,又公然打量起他的眉眼,對於謝聽雲來說,她此時的注視是如此赤裸,令他心頭躁動難捱。
當著這麼多人,謝聽雲不敢造次,只是按捺不住地輕輕捏了捏雲晚的手,很快鬆開,起身按著她坐在那把椅子上,動作自然而流暢。
突然入座的雲晚先是慌了瞬,接著回神,抬頭挺胸,雙腿並立,老老實實地一動也不敢動。
好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雲晚也逐漸放鬆下來,四下環顧,終於在對面角落處找到琉塵和柳渺渺。
柳渺渺顯然是早就注意到她,對視瞬間,她抿唇輕柔地笑了笑。
這種場合不宜有過多小動作,雲晚重新坐好,專心聽長老們商議對策。
星卦前的長老扭轉頭頂星盤,只見一個漆黑的小點停留在星宿某處,見此,在位所有長者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如各位所見,墨華並未魂飛魄散,一縷殘魂仍留世間。」
秦荀問道:「明長老,黑點停留之地是?」
占星長老沉聲回答:「人間,不暨城。」
人間……
四下再次譁然。
初長老再次調整占星陣,讓在座都能看清人間的城鎮分布:「墨華如今尚未擁有身軀,魂魄難聚,較為脆弱。定是為了掩人耳目才躲到人間界。依我之見,這是消滅他的最好時機,在下提議,派遣幾名可靠的修士前往不暨城,趁機除去墨華殘魂。」
墨華的神魂早已化魔,哪怕金丹碎裂,只要有能容納魔魂的靈軀,不假時日便能恢復到往日實力,到那時,天下再無敵手。
問題是,派誰去比較合適。
在場掌門必不在考慮範圍內,一來引起轟動,容易驚擾到魔界眼線;二來容易對人間造成影響。
可也不能派遣修為低下的。
墨華雖是殘魂,卻也保留著強大的魔力,一旦入侵神魂,被引入魔,怕是徹底淪為墨華傀儡。
所以此行者必要心思堅定,還要有較強的修為與體格。
各門宗門紛紛商議起合適的人選,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絮念雜音。
「我去。」
簡短二字,打破嘈雜。
眾人看去,謝聽雲眉眼淡淡,特意重複一遍:「我去。」
雲晚撩起眼皮。
他的神色過於平靜了些,根本難以窺探內心想法。想到原著里那段被一筆帶過的劇情,雲晚心頭緊了緊,輕咬下唇,跟著站起來,毫不猶豫地說:「我也去。」
一經出聲,再次迎來滿堂矚目。
雲晚的身份不再是秘密,在場都知道她是爐鼎,哪怕現在有點修為,也難以應付魔界。
在眾長老看來,雲晚就是去添亂。
謝聽雲向來淡漠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眉心夾緊,不禁輕聲呵止:「晚晚,別鬧。」
雲晚壓低聲音,眸色認真:「我沒鬧,我和你一起去。」
謝聽雲沉吟半晌:「很危險。」
墨華活著的時候攪得三界動盪不安,哪怕只留一縷殘魂也能讓他們不得安生。
雲晚天生玄陰之體,而墨華恰巧缺一個器皿。
強行分離金丹已經讓她元氣大傷,他們已經沒有第二顆蛟珠救命,若殘魂入體,就算天道來了也無計可施。
謝聽雲不願讓她涉險。
雲晚拉緊謝聽雲的手,沒再管顧旁人視線,嗓音輕輕地:「……我不想和你分開。」
這是一段被原著刻意掠過的劇情。
也許對小說來說,謝聽雲只是一個可有可無,面都沒露幾次的配角;可是對雲晚來說,他是獨一無二,是命數之中的不可缺,如若有災禍降臨,雲晚願能相伴相隨,而不是傻傻地等在家中,擔心他的安危。
謝聽雲深深凝視著她,剎那間就看懂了雲晚眉眼裡的倔強,他沒有繼續端著冷漠,唇邊勾起一個微不覺察的笑,然後說——
「好。」
跟著就跟著罷,省得相隔兩地,互不安生。
得到滿意的回答,雲晚偷偷笑了笑。還沒竊喜多久,便感覺到一股熾熱的視線,過於灼灼了些,讓她想忽視都難。雲晚順著目光看去,倏然撞上郁無涯未來得及收斂躲藏的目光。
兩人相視一怔,又默契地分散開注意力,誰都沒有再看過去。
以往這個時候,崑崙宗都會率先出馬。然而天元清尊大升在即,副掌門一人難以掌管偌大的崑崙宗,郁無涯身為宗門大弟子自然要先緊著宗門,哪怕有心也無力。
謝聽雲和雲晚都決定去不暨城,這種事柳渺渺自然也不容錯過,高高舉手:「我也去我也去,我陪著師妹!!」說完才想起琉塵,慢慢把手耷拉了回去,彎著腰,小心翼翼,極為乖巧地問,「師父,我能去嗎?」
琉塵抬了抬眼:「不能又如何?為師能攔住你?」
柳渺渺心虛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