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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柴爺是奸細,這也就能說通嫦曦為何會那麼自信的道出那番話。
她一開始就想把他們所有人都留在魔界,只要謝聽雲一死,再利用八方罡的便利通往崑山,到時候別說是小小的青雲界,連同人間界和鬼界都是墨華的天下。
嫦曦沒有否認,甚至露出一個類似讚賞的笑意,「你猜對又如何?如今陣門已閉,你們插翅難逃。」
魔界大門早就在謝聽雲來之前就已經關閉,魔界結陣也早就重新加固,他們身單力薄,根本抵不過百萬魔軍。
許是勝券在握,魔教等人也不再逼近,安靜欣賞著這幾條「垂死」之魚。
雲晚抿唇不語。
入門至今,她一直天真地認為柴爺只是一個眷戀舊門,平平無奇的掃地老人。正是這份平凡普通,讓她從未對他注意過,更別提什麼懷疑。
她突然明白。
當日在崑崙宗被白珠陷害時,白珠怎會知道她在歷練時的信息。想必是柴爺通報給嫦曦,嫦曦又想法設法的透露給白珠;也能明白,雲萬山為什麼會出現在蒼崖萬陣。
有柴爺在,他們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她以為她贏了;其實從一開始她就輸了。
這個事實帶來的震愕顯然是巨大的,旁邊的兩兄弟早就沒有了聲響,面色灰白,失魂般地凝望著柴爺。
李玄游和李玄明幾乎同一年被師尊撿回。
有記憶前,柴爺便在門裡掃地了。聽師兄說他是被道陵師尊救回來的老者,無親無故,便隨意給了個差事。後來師尊辭世,宿問宗敗落,師兄弟們走的走,散的散,唯獨柴爺不言「離去」二字。
哪怕宗門有朝一日塌在這求仙路上,他們也相信柴爺會把瓦片一塊一塊拾撿回來。
兩兄弟視他為長輩,更當作親人。
李玄游本能抗拒著,打心底無法相信雲晚所言,回過神不死心地問道:「柴爺,你不是,對嗎?」
柴爺很是冷漠:「吾乃魔都護法長老,現已歸位,聽命吾主差遣。」
魔都護法長老……
不過是簡短几字,但是讓李玄游的整顆心都涼了。
他從來都是嬉皮笑臉的性子,哪怕曾差些丟了半條命也能笑著爬出淤泥。此時此刻卻再難如往常那般隨和應對,臉色是灰濛濛的黯然,雙眼勾布著紅。
被親人背叛的憤怒與不甘同時發酵,他第一次萌生出如此強烈的悲傷之感。
李玄明比之冷靜,耷拉著眼皮,半晌抬起,嗓音不輕不重:「我師尊道陵隕逝當日,你與之隨同。戰役結束後,你告知我二人,師尊傷及命脈,未能撐到回門。」他問,「師尊是真的沒有撐到回門,還是你……」
李玄明頓了下,胃部上湧起酸澀,喉結滾動,硬生生把那股難受強咽回去。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懶得再問,表情越來越低沉。
李玄游終於有所意識,一時間都忘記難過,又驚又詫,瞳孔縮緊成一個點,待反應過來後,憤怒撕裂出喉腔:「難不成,師尊是你殺的?!」
他的失控讓柴爺不屑,「道陵命有此數,無非是早是晚。硬要說,你們反倒要謝我,幫他提前了卻塵苦。」
幽都之役結束後,柴爺負責帶道陵回門。
那時的道陵真君神魂俱損,命不久矣,因心念愛徒,仍勉強吊著一口氣。魔修主張「斬草除根」,柴爺唯恐道陵活著壞事,便趁危給了他最後一擊。
此事本是天知地知的秘密。
如今歸位,自然不必如先前那般遮遮掩掩。
他毫不掩飾地應了罪行。
這回終於讓李玄游斷了對他僅存的那段幻想。
他雙手緊扣成拳,牙關緊咬。
想到師尊生前對他的呵護厚愛,一時間對柴爺與墨華的痛恨深入血脈。
理智抽離,李玄游拔劍便想要衝上前去。
「李玄游!!」雲晚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他,「不准冒失!!」
對方的目的明顯就是為了激怒他。
雲晚可以體會到他的心情,但絕對不會送他前去冒險。
李玄游像是聽不見那般,拼命掙扎著桎梏,看向柴爺的那雙眼恨不得要將他生吞活潑了。偏生雲晚力氣大,任憑李玄游怎麼掙都掙脫不開。
無比不甘,忍不住破口大罵——
「師尊在世前,視你為手足親人;我等也對你照顧有加,處處敬重於你。我宿問宗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為何要如此狼心狗肺,為何!!」
他聲聲質問,然而換來的只是漠然。
李玄游聲嘶力竭:「你口中的魔尊不過是個背棄師門,弒父取丹的孬種!你為他效力,你真是瞎了眼啊!!」
他罵著罵著落下淚來。
想他師尊道陵心懷道義,坦蕩一世,在以身殉道之時,可曾因身邊人的背叛而難過不甘?
他的師父,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長辭於世的?
李玄游胸口揪痛,突然間哭得不成樣子。
雲晚拽住他的手慢慢鬆開,他沒再如先前那般衝過去,只是垂頭哽咽,明明有人伴在兩側,卻滿是孤涼難捱。
他的這番話直往墨華的心窩裡捅。
道陵曾一劍損了他的元神,若不是那老匹夫,他怎又會不敵謝聽雲。
墨華懶得再聽李玄游的哭哭啼啼,冷聲下令:「柴爺,殺了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