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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繼續打量著他。
比起謝聽雲的出塵冷清,眼前之人更多了幾分厚積薄發的少年英氣。
「你叫什麼?」
青年依舊沒有直視他,半垂著眼瞼,知禮且疏離:「在下名子亦。」
玄靈毫不猶豫拆穿:[他撒謊,他叫申屠危。]
雲晚想起那行人的對話,眉梢挑了挑:「我救你的時候,有人再找一個叫申屠危的,是你嗎?」
聞言,他立馬緊張起來,全身肌肉緊繃在一起,微微撩起眼瞼望向她,眼神滿是警惕。
雲晚衣著乾淨,衣裳雖然樸素,但料子上的花紋勾得精緻細膩,一看便知是從大戶人家裡頭出來的姑娘。
可是如今的大翼戰火紛飛,又遇乾旱,根本養不出像她這般水靈的女子。
申屠危隱約覺察到怪異。
低眸瞥向自己,支撐住上身的雙臂又有了以往的力氣,原本被挑斷手筋的雙手也恢復如常,除此外,身體其餘部位的傷口也已癒合如初。
申屠危的眼底划過愕然。
在被看押審訊的這半月來,申屠危日日夜夜都在經歷著嚴刑拷打,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痊癒。
他的神色間滿是探究:「你到底是誰?」
雲晚友好介紹:「雲晚。」沉吟片刻,「一個閒醫。」
「閒醫?」他分明還在懷疑。
雲晚面不改色地扯謊:「我從小與師父隱居深山,師父年老西去,這才出山投奔親戚。你的傷就是我煉得藥醫治好的。」
申屠危又不是傻子。
哪怕神農在世,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一個重傷者痊癒。
他保持著警惕:「你的親戚如今在何處?」
雲晚道:「不暨城。」
申屠危緘默。
不暨城是大翼主城,王宮屹立之地。戰亂後,不暨城全城密封,守衛軍十二個時辰嚴防死守,別說入城,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見他沉默無言,雲晚再次說道:「不過我要先去找幾個朋友,他們現在陽青鎮。」
柳渺渺還有謝聽雲都在那兒,離她目前的位置也就幾個時辰的路程,若用符紙,眨眼間的事。
雲晚不準備再和他同行,最後掃視他幾眼:「你若一個人可以的話,我就先走了。」
比起申屠危的這張臉,先解決墨華才是頭等大事。等結束,再找謝聽雲解決也不遲。
申屠危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比起面容相似,他的個頭也和謝聽雲相差無幾,尤其是沉默時,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她恍惚間以為看見了謝聽雲,剎那又讓她愣了愣。
「正好我也要去陽青鎮,不介意的話便護送你一程。」
當下世道不如以往,君王荒淫無度,百官無所作為,匪賊橫行,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像她這般絕色,估計一出門就要被惦記上。
雲晚噎了下。
本來只是一個符咒的事兒,現在倒好,竟真的要走一晚上幾個時辰了。
正想找個適當的理由拒絕,申屠危已經先一步出門。
雲晚無奈的扯起嘴角,被迫跟了出去。
才過幾步,她就敏銳聽到幾聲細微的動靜。
想必是木屋裡的篝火吸引了他們注意,這才一路尾隨而來。
雲晚緩緩抬手,指尖剛凝聚出一絲微芒,就見申屠危眸光銳利,腳尖踢起幾塊石子,朝著夜色深處投擲而去。
石子正中夜襲者命脈,只聽黑夜中傳來幾道悶響,周遭重歸寂靜。
申屠危順著方向而去。
地上倒著幾具黑衣人的屍體,還很溫熱。
他隨意扯下把佩刀,挑選了一具與自身體型相當的,正要動手扒他身上的衣服,忽然想起雲晚還在邊上,動作一頓,「姑娘可否暫且迴避一下。」
雲晚眨眨眼,後退幾步背過了身。
申屠危顯然有所顧慮,特意把屍體拖到遠處一顆大樹身後,稀稀疏疏一陣響動過後,重新出來:「好了。」
她從樹後探出一雙眼。
黑色勁裝穿在他身上更顯身材,寬肩窄腰,身姿筆挺,眉眼英氣又蘊著堅韌。
真、真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謝聽雲!!
三百年前,謝聽雲估計就是他這樣的。
既視感太強。
哪怕知道是兩個完全不相干的個體,雲晚也看得心情複雜。
「雲晚姑娘?」見她半天不出來,申屠危有些擔心地朝她走來。
雲晚深吸口氣,急忙站到他面前。
申屠危將一塊皺皺巴巴的面紗遞到她面前,「許是這些賊人從別的女子身上拿來的。」想到那些女子的結局,申屠危眸光安然,嗓音也落寞許多,「先戴著遮一下。」
雲晚接過面紗,戴起來只露出一雙眼。
許是故意照顧她,申屠危刻意放緩步伐,與她隔開一肩寬的距離,目不斜視地走在她身側。
雖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面容相似者也並非怪事。
不過謝聽雲是從道者,像個三分還能說是巧合,可是……他們這完全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雲晚不好直接窺探凡人識海,奈何按耐不住,試探性問道:「你家在哪裡?」
申屠危像是沒想到雲晚會突然開口,怔了下,回道:「不暨城。」說罷抿了抿唇,嗓音低低的,「不過不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