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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不等他把話說完,雲晚就朝著他的臉唾過去,口吐芬芳,「去你媽的。」
墨華依舊不惱,低低笑了兩聲,「郎情妾意,好啊好啊……」他連續說了兩個好,之後又道,「既然如此,本尊便成全你。」
他氣勢逼近,相較先前,神色透出幾分陰涼:「謝聽雲口口聲聲著蒼生道義,其實他才是最罪該萬死之人。你厭我毒辣,殊不知他才是萬惡其首。等著罷,你早晚會後悔。」
他一字一句地說完,這才鬆開手,攜一干人等離去天蟻巢穴,僅留下幾名部下押送二人至流放地。
哪怕是在罪惡滋生的魔界,也存在著一群邪徒。
這些魔修因生前罪孽橫生,死後魂魄難散,久而久之化作只懂得貪食的魂怪。萬萬年來,這些魂怪都被集中在流放地,若魔界有人犯事,便會直接押至此處,成為魔魂怪的腹中之餐。
流放地位於魔淵深處。
極其廣闊之地,卻寸草不生,四面焚火常燒不滅,構築成高牆囚困著犯罪的邪魂。因孽障重,方圓百里都無人接近,更無需守衛把守。
哪怕是魔兵也覺得這裡晦氣,將兩人丟進裡面之後就匆匆離去。
毒針的效果僅是暫時的,手臂逐漸恢復知覺。雲晚支撐著雙臂起身,連滾帶爬地來到謝聽雲身邊。
她撥弄開遮住他面容的髮絲,探了探鼻息,沒氣。雲晚又把耳朵貼上他的胸口,也感受不到心跳。
死了?
雲晚無法相信,不住地往他丹田渡送著靈氣。
他的身體就像破了口子的皮球,不管雲晚輸送多少靈力過去,都流離得一絲不剩。
明知是無用功,她卻依舊固執地不肯停下。
望著謝聽雲那張了無生氣的清雋眉眼,雲晚氣不打一出來:「你說說你,人不行,還非要裝,現在可好,快死了吧……」雲晚忍不住抱怨,又哽咽道,「你活過來嘛……」
他聽不見,不管她如何說,如何哭,他都聽不見。
他的面色是灰白的,傷痕累累的軀體讓雲晚不地心多看一眼。也許是主人魂魄已散,雲晚連絕世劍的劍氣也難以感知。
她早已精疲力竭,指尖也運用不出半點靈力。雲晚不相信他會死,就這樣疲憊地趴在他懷裡,感受著那冰冷的體溫與寂靜的胸膛,陷入進從未有過的絕望。
修真者的生命是多麼漫長。
一想到他即將離去,自己則守著歲月枯等,便恨他恨得不成樣子。
「……謝聽雲,我不想你死。」
她自私自利。
她不願獨自飲長生。倘若他就此閉目不睜,那麼日後的每一次潮升月落,對她來說都是長生。
魂怪嗅到氣息,正往此處撲涌。
雲晚胡亂地擦乾淚水,扛起謝聽雲自前路走去。
魂怪害怕焚火燒灼,她只要行至火牆之下,那麼就是安全的。
雲晚走得深一腳淺一腳。
不時會有魂怪前來襲擊,但都會被玄靈擋去。
那些東西生得醜陋。
多數都飄於半空,黑壓壓一片,宛如漫天飛舞的柳絮。安全起見,雲晚決定走陸地,遍布在地面的尖刺磨損著她腳底生疼,雲晚都一一咬牙忍下。
隨著月暗時逼近,魂怪的力量正逐步加深。
這裡的氣息充滿污濁,雲晚扛著謝聽雲,早就頭暈眼花,每一次雙腳行走全然憑藉著本能。
眼前蒙上黑霧。
她再也沒有力氣移動,腳下踉蹌,猛地栽倒在地。
潛伏在地里的邪魂野怪似乎就在等這一時刻,張牙舞爪地朝著她一涌而來。
雲晚正想殊死一搏,一束術光自身後彈出。
那道光潔白如銀,所形而成的巨大威懾力讓周圍的邪魂轟然涅滅。
雲晚難以置信地朝後瞥去。
謝聽雲耷拉著腦袋,唇瓣乾裂,密密濃濃的長睫紋絲不動,儘管沒有甦醒的跡象,但是雲晚可以確定,那絕對是他!
——他沒死。
她的保鏢……還在保護他呢。
雲晚抽了抽通紅的鼻尖,重新背起謝聽雲,步伐加快,終於抵達火牆之下。
此火名曰地業火。
無根而生;無風而起,什麼時候邪魂燒盡,這火就什麼時候滅。
雲晚扶著謝聽雲就近坐下,玄靈設下護陣掩去兩人氣息,順便為他們格擋去墜落下的火雨。
她摟著謝聽雲看著眼前煉獄。
墨華能放心地把他們丟在這裡,是鐵了心認定他們逃不掉。
是逃不掉。
四面是火海;頭頂是結界;身後是絕路,身前有邪魂。
雲晚不由垂眸看向謝聽雲。
他生得好看,哪怕傷痕累累,也不顯狼狽。
雲晚把頭枕靠在他頭頂。
源源不斷的黑霧在眼前滋生,她無懼無怖:只是牢牢地與他十指緊扣。
「玄宗法界,細入微塵;天罡地靈,護其身形……」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她不住吟念著法咒,陣光自腳尖擴散,凡是靠近的魔魂皆被光發吞噬。
然而陣法支撐不了太久。
雲晚仰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際,黑暗快要蠶食最後那縷星火。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心裡難免可惜。
她賺那麼多錢,還沒怎麼花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