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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墓四周設有守護結陣,日曬不壞,雨淋不著,提寫在墓碑上的字跡一如既往地清晰。
[晚晚之墓。]
謝聽雲抬指,輕易一個法術便毀了那結陣。
他緘默地盯著簡陋的墓碑,上前幾步,指尖輕輕地觸碰過去,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願你魂歸長明。]
謝聽雲顫了顫雙睫,彈起燃咒,墓碑在眼前升起火苗,字跡一點一點被通紅的火光吞噬。
那時他還是少年。
穿過花山霧,也跳了引渡河,甚至孤身一人闖入萬窟陵,一個人近乎找遍三界,可是找不到她的屍首,也尋不見她的魂魄,最後來到長明池,在這裡坐了七天七夜,終於認清現實,設了衣冠冢。
火光快要燒盡,謝聽雲恍惚地沉浸在往昔。
直到後面傳來腳步聲,謝聽雲才猛然回神,然而已經來不及繼續處理眼前的狼藉,只乾巴巴杵在原地,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平靜的表情下是掩藏起來的不安。
雲晚才醒過來沒多久,衣裳沒穿好,松松垮垮墜在肩頭,白皙的皮膚點綴著幾朵桃紅。髮絲也亂,毫無打理地散滿後背。
那座燒起來的墳頭讓雲晚立馬從睡意中驚醒,狠狠地倒吸口涼氣,眼睛一下子瞪大:「謝聽雲,就這麼一會兒不見,你就出來掘人家墳?!」
生草,這是什麼深仇大怨?!
謝聽云:「……」
雲晚指著快燒完的墳,問:「你仇人?」
「……」謝聽雲不知怎麼回答,靜默許久,勉強點頭,「算是。」
「哦。」
仇人的話那就沒事了。
雲晚走過去,順便在墳堆上跺了幾腳,這才挽住謝聽雲的胳膊:「行了,我們回吧。」
謝聽雲的眼神有點複雜。
末了又看向雲晚,薄光勾勒著她的側顏,眼中有光,謝聽雲抿了抿唇,聲音低啞緩慢地蹭過去:「雲晚。」
他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直留在蒼梧宮。」
雲晚的眼底划過一絲愕然。
謝聽雲強作鎮定:「先前之事本就惹怒了無極宗,如今你又身份曝光,就算崑崙宗有心庇佑,也架不住你是雲萬山之女。所以……」他頓了頓,「此次回玉徽院,我想與琉塵商議一下,允你隨我一同前往蒼梧宮。」
不是簡單的回去探望,而是長居在蒼梧宮。
語字落畢,謝聽雲緊張兮兮地凝視著雲晚的雙眼。
她攪了攪指尖:「那、那你師父……」
謝聽雲的眼眸划過笑意:「我會解決,你只需回答願還是不願。」
雲晚沉默著。
若她不是無極尊者的女兒還好說,可是套上父女這層關係,崑崙宗總會頂不住壓力把她送過去,琉塵師父肯定會護著她,但也一定會惹宗門不快。
雲晚不想給玉徽院添麻煩。
宿問宗也是一個選擇,不過宿問宗離崑崙宗過於近了些,很容易被其他人發現。
她咬了咬唇,糾結著表情:「願意。不過你師父……」
她原本想著宗門大比後易容去一趟蒼梧宮,最好可以見見歲淵,這樣也能摸清他的品性。結果這麼一鬧,徹底打亂原本的計劃,雲晚也不確定歲淵會怎麼對待她。
「別擔心。」謝聽雲貼近她耳邊,「他很好收買的。」
很好收買?
果然還是要帶些見面禮。
第103章
兩人正好在天亮時趕回玉徽院,琉塵似是早有預料,靜候殿內。
「拜見師父。」
雲晚對琉塵恭敬作揖,低著頭,心裏面多多少少有點心虛。
意想中的責備並未迎來,琉塵眉眼溫潤,雙眸平靜地在她身上掠過,「晚晚先出去,我單獨和謝聽雲說會兒話。」
雲晚瞧了眼謝聽雲,退出房外,順手把屋門合攏。
殿中靜寂,小青鳥乖順地窩靠在琉塵肩上,謝聽雲微微斂目,瞥見他正在研墨題詞,一手墨字如錐畫沙,奈何最後一筆歪出一撇,硬生生折了這幅好字。
「我想帶雲晚回蒼梧宮。」
謝聽雲收回眸光,言簡意賅地表明來意。
琉塵筆墨停頓,語色溫和:「就算你不特意過來,我也會允。」他道,「天元清尊飛升在際,門內怕是要亂上一陣,將晚晚安置在你那裡是最好不過。」
哪怕是大門大派也不能保證沒幾個心思齷齪之徒,等天元清尊大升,無人壓制修真界,就算是琉塵也不能時時刻刻出面保護好雲晚。
謝聽雲那裡是寒酸了點,勝在地理位置優渥,加上名聲顯赫,普通修士不敢貿然攻山。
琉塵這麼一表態,饒是謝聽雲也生出些許不好意思。
想到這些天的叨擾,謝聽雲輕咳一聲,微紅著耳根故作關心:「身體如何?」
琉塵輕笑:「你快滾,我快好。」
謝聽雲這回滾了,滾得非常麻溜。
琉塵目送他的身影遠離,笑意一點點收回,拿起毛筆繼續提詩,筆是好筆,用了鳳凰軟毛,就是可惜……握它的人再難寫出一手好字,平白地折煞了這上等的筆墨紙硯。
他僵硬的五指難以攥握,作罷,輕撫摸著青鳥柔軟的羽毛嘆了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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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聽雲逗留在琉塵那裡的這段時間,雲晚已經獨自前往清風苑,怕驚擾到柳渺渺,停步在門前,探頭探腦地張望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