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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披了件金紅紗衣在中衣外的女子已經年過三十,眸光瀲灩地斜看著年輕的小宮嬪。
錢絲兒愣了下,放在胸前的手緩緩放下。
聖后笑了。
「不過這般,有何可怕?」她用赤著的腳指了指一根掛在筆架上的小楷筆。
錢絲兒茫然,只看著聖后用腳將那筆取了下來。
「不過如此。」女人對她說,「毫無可怕之處,又怎值得你這般帶病躲避?」
泠泠泉水般的聲緩緩流進年輕女人的耳朵里。
「怕的。」錢絲兒說完兩個字,忍不住抽泣了起來,「妾是怕的。」
她哭起來,鼻頭是紅的,看著格外可憐。
衛薇把玩著毛筆,輕輕掃過小宮嬪的鼻樑。
「我也怕過,後來才知道,比起那些,這算不得什麼。」
她的腳尖掠過那些粗壯的斗筆。
又轉身,恰好壓在了錢絲兒的衣擺上。
「你會怕這根筆?」
錢絲兒想起那些燈影混亂里的痛,輕輕搖頭。
「那……那是……」那是聖人啊!
「他連這個都不如。」
衛薇笑著說。
她的手壓住錢絲兒的肩膀,探身讓毛筆的鼻頭擦過小宮嬪含淚的眼。
……
琴心從院外匆匆走來,看見聖后披著大紅的火狐裘衣站在廊下,用手去搓被冰凍住的花枝,指尖微紅,掛了霜水。
她連忙走上前:「娘娘,外面太冷了。」
聖后笑了笑,轉身往殿裡走。
一支小楷被她留在了花枝上。
殿裡一陣香膩之氣,榻上的憑几落在了地上。
琴心重新點燃薰香,小聲說:
「姜大人,來了信。」
「外祖?」聖后臉上的笑淡了下去,「信給我。」
將短短書信看完,衛薇笑了。
「阿薔已經來了。」
第261章 借刀 「我這把刀,借給活不下去而要翻……
斜枝昏昏長,書影蘊茶香。
老鴉叫聲三兩。
黑子白子論短長,
下得興起,姜清玄的一把白須幾乎要飛起來。
秦封江端坐在對面,唯有輕巧棋子翻轉在五指間。
「年輕人縱橫捭闔是好,總要後路穩妥。」
「老大人誘我深入,意在大龍,計算著實精妙,也是比我這年輕人更不要後路。」
「一把老骨,盡興便好,要甚後路?」
棋盤上你來我往,二人嘴上也是不停,
「啪」一聲,白子落下,姜清玄「哈哈」大笑:「你這年輕人不顧後路,又怎知旁人早摸准了你這秉性?」
黑色的棋子被人拋起,又牢牢落回了那人手心裡。
從掌心一點點滾到指尖,最後,落在了棋盤上。
老者一愣,得意洋洋捋鬍鬚的手停了下來。
「兵者,詭道也,攻守之間自有變換之處。」
臉上帶著笑,秦封江撿掉了自己吞下的子放在一旁。
姜清玄面色哀痛:「得意忘形,我之謬也!」
秦封江為老人的杯中添滿水:「可見老人家也不必擔心晚輩是否有後路,看不見也並非沒有。」
「阿野!」
「郎君!」
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少年立時站了起來。
「還是去那家食肆吧,買五斤羊肉,快去快回。」
秦封江將一角銀子扔進了少年的懷裡。
「是!」
少年將銀子妥妥放好,又別了下自己腰間的短棍。
「等等,外面不太平……」姜清玄叫住了小少年,「你等阿瀝……」
秦封江搖頭:「不必麻煩,一個人就足夠,再買些胡餅,餘下的錢歸你處置。」
少年眼睛一亮。
等他走了,姜清玄的眉頭皺了起來。
「外面已有人易子而食,讓他一少年帶著肉、餅、錢……」
「正該讓年少之人看看。」秦封江的面上帶著笑,拍了拍姜清玄的手臂,「騎高頭大馬看見旁人悲戚,與騎馬觀花又有何異?觀棋人在心中自以為得意,又哪知道局中機鋒何在?」
姜清玄卻還是擔憂。
想了想,又鬆開了眉頭,輕輕一笑:
「一個女娘這時還能開了食肆賣肉賣餅,自然是有不同之處,你又來了,洛陽城裡應是太平幾分。」
又一枚白子落下。
「你也成了個給旁人留後路的大人了……」似是嘆息。
過了三刻,少年回來了,小心將羊肉、胡餅交給叫阿瀝的老僕,神色委頓地站在了秦封江的身邊。
秦封江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繼續下棋。
少年是受了傷的,低頭看看被沒包紮的手臂,他靜靜地等著。
姜清玄能看出來,這個少年身上有傷,心中有惑。
又下了一句,老僕顫顫巍巍走過來說可以用午食了,連輸了三局的姜清玄讓少年替來撿棋子,自己一甩袖子,走出了「待人來」。
「郎君。」
少年期期艾艾,手裡整著棋子:
「我買了些胡餅,想分給那些小孩子的……可吃餅的都是大人……」
在北疆長大的少年……罷了,雖然穿著男子打扮,她其實是個少女。
少女是茫然的。
她不僅看不懂這個大梁,更看不懂這些人。
「為了搶一口餅,他們會把孩子摜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