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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此處是書房,我不想聽你講那些瑣碎,我讓你辦花宴討好那姜氏,你卻與我攀扯這些,又有何用?」
經過一年摧折,鄭裘身上的肉少了許多,眼角也耷拉了下來,多了幾分兇相。
他煩悶不堪地看向呆立當場的柳氏,又道:
「夫人,我每次讓你去討好旁人,你總做不好,你何時能放下那什麼『才女』、『雙姝』的傲氣?真正為鄭家著想?」
柳氏退後的一步,怔怔看著鄭裘,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她賣了自己祖母送自己的寶鐲換來了一場花宴,她二十多年對著那溫氏低頭奉承,她一次次被定遠公府拒之門外,原來她竟從未「為鄭家著想」。
哈,哈,哈。
「我今日說這些話,我絕不後悔,倒是你,柳妤,我等你後悔的那一日!」
柳妤緩緩退出書房,眼前所見就是駱氏那瘋婦盯著自己口放狂言的樣子。
那駱氏明明是瘋子。
她為何要想她?
離開了鄭家的駱氏並未再回於家,她的嫁妝這些年早花了個差不多,一對兒子她也顧不上了。
「駱娘子做的不錯。」
馬車駛過敦化坊,一個眉目靈秀的女子鑽進了馬車。
駱氏面色有些慘澹,見了她終於笑了出來。
「多謝阿瑜姑娘相助,不然我也說不出這些話來。」
「客氣客氣。」
衛瑾瑜斜坐在馬車裡,掀開車簾往外看,笑著道:「既然要離了這地界,自然要熱熱鬧鬧地走才好嘛。」
第181章 美色 以法度制人心,別讓法度成為一性……
薛驚河本以為那成片割麥的釤鐮已經足夠驚人,看見建在河邊的磨房時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了。
粗實的木軸一節一節勾連了河水和石磨,隨著河水奔騰,在水車的翻轉下石磨轉動不休,看著磨房外排隊等著磨麵的同州百姓,薛驚河費勁張了張嘴,終於說道:
「衛二,你這東西,著實……厲害。」
「借天之力,著實驚人。」陳伯橫隨口搶過了小輩的話頭,他小心摸了一下那石磨,連連點頭,「這般一來百姓可省下不少功夫,衛小丫頭做得不錯,只是你這般省下民力,只怕也是有事要做吧?」
衛薔笑著點點頭,她抬手敲了敲磨房的牆壁,道:「前幾日大雨,我還以為這磨房怕是要拖到中秋後了,沒想到工布部在同州建好了工具機,先製件後組裝,房子成了水車也成了,別看我帶你們來看,我自己都沒想到他們竟能做得這般快,這般好。至於陳相你問的,咱們再去一處看看?」
「好啊!」陳伯橫如何會說不好,他當然要說好,他可算是能清閒一日,如何不好?
說起來頗有些悽慘,陳伯橫也就剛來同州的幾日算得上是悠閒,送了弟弟去北疆之後這姓衛的小丫頭口口聲聲說怕他一個人徒增寂寞,就拉著他去巡視同州的北疆各部,短短數月這小丫頭手下就在同州組建了北疆的民政八部,每一部都忙得焦頭爛額,陳伯橫看啊看啊,終於忍不住就開始罵,沒想到小衛丫頭帶出來的年輕人也都是不怕捶打的,他越是言語鋒利罵個不停,這些一臉朝氣的男男女女就越是圍著他不放,一來二去,他這朝廷派來的欽差已經成了北疆民政八部的「援兵」,凡是遇到了些問題,八部官吏就來敲他的院門。
有一日他察覺自己中了小衛丫頭的算計、心裡氣悶不肯再幫忙,堂堂同州民部、財部兩部管事竟然翻牆進來將他從床上架了起來!
……往事不堪回首。
從前陳伯橫為了入朝為官生生改了自己話嘮的毛病,如今他是每日回了家都不肯再說話了——一整日都在說說說,他都忘了自己自己是個話嘮了。
今日衛薔待他出來,再沒人敢架著他去幫忙,他如何會覺不好?
待他們騎著馬到了河邊另一處,連陳伯橫也說不出話來了。
反倒是薛驚河還算如常,他左右看了一圈,指著飛速旋轉的線輪道:「這是何物?」
「這是……以水力,紡紗……」
陳伯橫雙目呆直,以水力磨麵雖然少見也並非是絕無僅有之物,東漢時桓譚的《新論》中提及水磨,杜詩還以水力送風入爐以冶鐵。
可是以水力紡紗他著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正是紡紗。」衛薔笑著說,「同州不似北疆那般乾旱,更適養蠶織帛,有了水力紡紗,好過除此之外,養魚、牧羊……總不能讓同州所有百姓一輩子只靠種地。」
即使經歷戰亂又被抽走了上萬壯丁,相較北疆同州還是人口稠密之地,雖然土壤豐沃,可一人能分到的土地也少,若指望當地百姓種田以自給,只怕不到兩代人同州就有百姓生來得不到地,為解此局,衛薔調兩千工布部南下,他們除了建起四座水力紡紗坊,十座水力磨房,興建織坊、船坊、大養豬場……竭力不讓百姓只依靠田畝而活,天長日久,百姓中也會有人如北疆州府中一些百姓一般棄田入城依靠在各處作坊而謀生,也會有人做起商販……不過那也要有東西可賣才是。
「衛家小丫頭。」聽見衛薔說到種地,陳伯橫又摸了摸紡紗機的機架,「定遠軍所到之處皆均田,又革除世家,小丫頭你莫非也想天下均貧富?」
「這倒不必。」衛薔一聽陳伯橫這麼問不禁笑了,「所謂均貧富,要麼同窮,要麼同富,如今天下百姓溫飽難求,若要求均貧富,地里所產不增,身上衣物不新,天下不識字者十之八九,只會同窮罷了,唯有增產土地,新種頻出,百姓知道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好……若要如此,便不能先求均貧富,有那等機敏之人靠運貨經營又或者革新技術而得了錢是應當之事,只要別以田榨人,別以高利借貸以牟利,他們只管賺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