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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廣存氣急。
此時,一抱著劍的少女快步走來,見了白龐,她連聲道:「白胖胖你是如何行事的?元帥在州衙等你可等急了!」
被這少女當眾叫白胖胖,白龐不僅不氣,還笑容滿面道:「這便去了!」
他又看向趙廣存:「趙節度使,請。」
那少女快步走在白龐的騾子身邊,還與白龐說話:「同州太熱,明早你帶我去跟工布那要冰吧?」
「好是好,可大娘子不用,你怎麼辦?」
「嘿嘿嘿,我就說是給陳家兩個老爺要的,卻拿得多了些,家主肯定就不覺得浪費了。」
白龐點點頭,連聲夸這少女聰明。
如此一路到了州府衙門之前,見門前空地上人山人海,趙廣存心中頓時有不祥之感。
高台之上,一穿著黑色大袍的女子昂然而立,長刀在腰,她看著同州百姓,大聲道:
「駱山朴、駱山謹、駱岳仁、駱岳義先是棄城而逃,置血親於不顧,使血親陷於危境飽受欺凌,又將血親獻與匡國節度使趙廣存部下等九人以謀權謀利,無恥之尤,後叛軍牛渭進犯侵占此四人血親,此四人不思救人,以守禮之名使迫害之事,如是種種,先後謀害孫若蘭、李琴兒、駱梅娘、駱蘭娘、駱竹娘、駱菊娘、駱桃娘、駱杏娘、駱李娘……等共計十六人,按北疆律當斬!斬!」
刀起頭落。
趙廣存的心中驚起一身冷汗。
卻還沒完。
台上人頭滾滾,絕不止駱氏四人。
趙廣存突然明白了,這定遠公就是等著自己來了,將駱家人殺給自己看。
只見那女子站在台上,手中長刀還在滴血。
「自叛軍起事以來,被殘害之婦孺數以萬計,今日,我衛薔便告訴諸位,以刀劍傷人是傷人,以北疆之法外之禮法傷人,亦是傷人,二者同罪。」
她將刀舉起來,遙遙指向趙廣存。
「我凡我刀鋒所向之處,凡我雙腳所踏之地,誰再以誅心之法逼死旁人,便是我之死敵,千山萬水,我必屠之!誰敢與之共謀……」
刀鋒漸漸轉向四周,今日刑場附近站的,就是同州那些世家之人,衛薔一個一個看過去,面上帶著笑。
正午時分,金烏高懸,將一切照得晃眼。
有光流轉於刀上。
「我必殺之。」
趙廣存轉身便要逃,卻突覺頸間一涼,是一柄劍抵在自己的喉間。
持劍者正是剛剛嘰嘰喳喳那少女。
少女冷冷地看著趙廣存,也像是一把出鞘的劍。
台上,衛薔將刀收回鞘,還在笑著說道:
「眾位盡可告訴爾等在各處的親朋,遇此類事者,只管來找我,旁人給不了的公道,我給的了,我給不了的公道,我的刀給的了。」
第165章 安心 「要想廢了你北疆之法,豈不是要……
自從第一次失了同州,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就想過自己因兵敗而被聖人一道聖旨押解回東都。
可等了又等,聖旨上雖然確實斥責,卻是令他戴罪立功,並無將他解職押走之意。
第二次失了同州,朝中仍是下旨斥責,卻還沒有將他問罪之意。
兩份聖旨趙廣存擺在一起想了十天,只覺得有什麼隱隱約約在心裡冒了頭,還是他謀事的一句話令他恍然大悟。
——「如今的大梁,可不敢再逼反一家了。」
是了,朝廷式微,只能依靠他們這些駐守各處的武將,若是拿了他,他憤起與韓家合流,朝廷又該如何?
當今不信他趙廣存,就算賜他姓趙,也不信他會長久忠心。
「衛家的小娘子。」他開口對衛薔說道,「若是當年先帝也不信你阿父,不信定遠公的一顆忠心,想來,你父兄也不會那般慘死。」
十五年前趙廣存身為長安監門衛郎將,正是他帶著人從土坑裡刨出了衛泫、衛錚等人的屍身。
長安下了三日的雨,天晴了,人們才知道定遠公滿門男丁都死在了距離長安城不到二十里的林地之中。
蠻族南下之後,先帝為了讓蠻族不再那般長驅直入,不得已學前唐在各處設節度使,才有了他趙廣存掌一方軍政。
趙廣存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想到了這些,他不是個細緻之人,比起如今風頭正盛的安平伯兼領洛陽十萬禁軍的趙源嗣,他更像他們沙陀族的祖先,殺敵靠刀斧而不是腦子。
衛薔做在桌案對面,這些被她抓了的人都要說說她的父兄,她已經習慣了。
桌案上放著趙廣存的證供,趙廣存並未狡辯,駱家確實給他送了女人,他自己沒要,都給了自己的手下,他也聽說過這些女人都給韓復鑾的手下當過妾,他也沒放在心上。
女人嘛,在男人手裡爭來搶去的,能用就行了,申榮事敗之後他奉命絞殺申氏在長安一帶的餘孽,也從那些人的後宅里拖出了好幾個美人收用了呢。
在今日之前他從沒想過這等事都成了罪。
「衛娘子,照你這說法納妾都成了罪,那什麼溫柔坊,什麼紅袖招不也得都清乾淨了?納妾也不對?家中奴婢,佃戶……也都是錯的?」
趙廣存皺著眉頭看著衛薔,卻見那穿著女子點了點頭。
「趙節度使說得沒錯。」
「噹啷!」趙廣存猛地站了起來。
「沒有佃戶,還談門庭世家?沒有妾室,也就沒有郎君夫主!沒有妓院、沒、沒有那些娘們兒,男人打仗還有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