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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上千精兵,衛清歌還是受了傷,左臂從肩膀一直用布條綁到了肘上。
為了給她止血陳重遠撕了自己的衣裳,現在他身上這身就是衛清歌賠他的。
她帶回的百姓中,也會混進不留行的鳥。比起被反反覆覆查過多遍的景陵城百姓,那些人的嫌疑更大些。
「這幾天我就不來找你了。」衛清歌從窗台上跳下來,「我去薛將軍身邊守幾日。」
陳重遠點點頭,過了片刻,他說:「那我給你送飯去。」
衛清歌笑了:「你要是誤了正事我就給你送軍法。」
陳重遠也笑了。
兩個年輕人對著笑了片刻,衛清歌轉身走了。
「等等,我與你一同,我得去軍械所。」陳重遠拿起腰牌、鐵槍也跟在衛清歌后面出去了。
聽說可能有人刺殺自己,薛驚河笑了:「南人未免太不懂我等軍中編制,我死了軍中有文將,文將沒了還有大隊長,安元軍中只要還有一人活著,這景陵城就絕落不到他們手中。」
衛清歌道:「能別死人還是別死為好,現在南吳打過來,元帥已經有足夠的由頭奪下荊州再打南吳,薛將軍得保重身體,別讓旁人憂心。」
聽到「旁人」這兩字,薛驚河想起了自己同光八年的冬天見到衛二的情景。
他親手打斷了自己阿父的腿,逼阿父寫下告病奏本,稱羌人偷襲靈州,他身受重傷,無力再統管西北四州軍事。
薛驚河半生上過無數次戰場,直至那時才知道最可怕的敵人是自己的至親、好友,效忠於他阿父的將領,他平日與他們稱兄道弟,卻要舉起屠刀將他們一一斬殺。
教他騎馬的齊叔陪他從薛家到西北,卻趁夜騎馬出城傳信。
他用齊叔教他的箭法將齊叔射殺在荒漠。
裴道真主政,崔鐵山帶的人策應於他,他卻覺自己身邊空無一人,心中茫茫如荒漠。
他從小最敬重的人,傷在他手裡,死在他手裡。
越是果決剛毅,越覺的世上無事再可入心,阿娘再不肯見他,薛驚河睡不著,一夜又一夜地站在靈州城的城門外。
衛二就是那時來的,隆冬之夜,白雪如毛,她穿著赤紅的衣袍裹著白色的狐裘騎著黑色的馬,一摘下裘帽,她的長髮頃刻落滿了雪,從她發梢與她的笑一起落在地上。
「越往北走風越大,薛將軍怎麼在此獨立寒宵啊?」
那一刻,薛驚河覺得她攜風而來,這風穿心而過,捲起他心潮奔湧向天。
少時將他一腳踹翻在地用劍搭在他頸間的愛笑少女成了他的同袍、盟友、心上人,在那風雪夜,成了他的神。
是西天掌握靈草的王母,救了他性命。
是東海攪動波濤的龍女,取了他魂魄。
忠誠,與摯愛,他都給她,這一生的猶嫌不夠,生生世世都任她取用。
西北四州平定,西邊的羌人也被收復。定遠公奏請豐州都護府副都護裴道真為西北節度使,皇后封薛驚河為安遠節度使南下駐守安、復兩州。
上次見到衛二好像是三年前了,衛二到了房州,他騎馬也趕了過去。
待打退南人,就該攻打荊州,到時衛二必會親臨。
身高腿長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胸前對衛清歌笑著說:
「那是自然,衛將軍放心,我還要為元帥奪下荊州。」
天光照在他的銀鎧上,他手握巨弓,看向西邊的南吳營帳。
……
從安州想要往房州傳信有七百里之遙,從距離安州二百里的山上出發,幾隊信兵皆受到了南吳不留行的截殺。
好在有信號光彈為號省了小半路程也避過了不留行的大部分布置,僅有兩層並未完全布置好的殺手,承影部信兵兩人一隊,到了襄州境內,一人背上中了一箭。
「方隊長!」
「你別管我,繼續傳信,我、我引追兵去襄州城。」
姓方的隊長是一名女子,年紀在二十五上下,推了一把同袍的馬屁股,她道:「承影部不死不下馬,走!」
方長壽自己握緊長刀假作無力之態,待追兵逼近,她突然暴起斬殺了兩人又縱馬奔馳,最後一路跑到了襄州城下。
「大人,東城門外有個穿著皮甲的女子身上中了箭渾身是血趴在地上,腰上掛了定遠軍的腰牌。」
如今襄州城裡管事的是威勝節度使的次子唐嵊,月前他剛領了行軍司馬一職。
「定遠軍?」
唐嵊想了想,道:「給那女子包紮,使人假扮商人送到房州去,就當襄州從未見過此人。」
「慢著。」
在正堂一側窗下擺了榻,榻上斜坐了一個穿著白色衣袍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原本在看手上詩集,此刻放下書,對那報信的人道:「你立刻派人將那定遠軍的軍士好好醫治。」
「是,顧公子。」
心知自家大人定是信顧公子的,僕從連忙退下。
男子已經站了起來:「望山,你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投衛氏,為何不趁機打下一份功勞,讓那衛氏對你刮目相看呢?」
唐嵊一直看著那男子,聽他這般說,連忙道:「鏡湖,你可知出了何事?」
「既然是東門來的,自然是復州出了事。」
顧鏡湖身材瘦削,捏著詩集的手指指節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