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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撐在書案上,薛驚河笑嘻嘻地說:「今年的棉布我們多要一萬匹,定價再給我們讓一成,如何?」
衛薔雙手放在案上略一舒展肩膀,笑著說:「還讓一成?那些世家在都快把我北疆棉庫買空了,還能給你們鎮西軍留著去年的匹數已經是我跟林管事厚著臉皮討來的,你還讓我再給你讓利?」
見衛薔像只鐵公雞一般,薛驚河抬手捏了捏她肩膀:「衛二啊,去年我在你那見的大織布機現在定然已經用上了吧?不是說棉也多了,紡棉織布的機器也多了,今年能多出三倍的棉布來?我想辦法多給你弄些煤,你且讓我些吧!」
衛薔被他捏得頭歪腦晃,搖頭道:「世家從北疆買素棉布的價格可是你們的三倍,運到中原出手之價又要翻倍,這般一算,原價給你們,已經是讓了利了。」
「世家是世家,咱們是咱們,從前你我打架的時候,那些世家子不也只有看著的份兒?」
這世上也就只有薛驚河會拿小時候打架之事論交情了。
衛薔轉頭看他,笑著說:「薛大傻子你倒是愛往臉上貼金,什麼叫你我從前打架,那是一群人看著我揍你。」
她可是打遍長安無敵手的衛二郎,自幼就比她高出一截的薛驚河也不是她的敵手啊。
被人揭了老底,薛驚河哈哈大笑:「這等舊事哪用算得那麼清楚!」
衛薔還是搖頭:「十二萬匹布在定價上讓你們一成,這事在財部定然是過不去的。」
說完,她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小匕首。
這匕首其貌不揚,薛驚河抽出來看了看,眼睛已然瞪大了。
「這是北疆新出的精鋼,從產量看,今年我們也就在隊長以上能堪堪配齊,這種精鋼製成的橫刀,今年冬天我給你們一百把。」
薛驚河也是在沙場上沐著朔風飲著敵血長大的,對這等神兵利器自然愛不釋手,一邊問:「能不能給幾把陌刀?」一邊已將那匕首揣在了懷中。
「薛大傻子?」
「啊,衛二你怎突然喚我?可是半年多未見就想我了?」
衛薔幾乎氣笑:「鬍子沒了,倒把臉皮磨厚了。」
薛驚河喜笑顏開:「沒辦法,我阿父恨我臉皮太薄,恨不能親手給我抽得再厚些,若能似你一般到處搜來錢財,他怕是夢裡都能大笑到清醒。」
衛清歌端著胡餅進了院子,就見家主靠在椅背上低頭笑著說什麼,沒了鬍子的薛驚河正笑著看家主。
她歪了歪腦袋,道:「家主,廚房問是不是來了客人,午食要不要加菜。」
拿起一張胡餅,薛驚河連忙道:「加菜不必,加肉我倒是樂意至極!」
衛薔斜看她:「我府上客人說的也不是你呀。」
「對對對,我來定遠公府哪裡算是客人,我這分明是回家。」
見不得這薛驚河沾了點便宜就得意洋洋,衛薔站起來對衛清歌說:「我記得從前伍郎君說要吃蒸豬頭,你讓大廚娘費些功夫,今日來不及,明日也可。」
另一邊,薛洗月知道自己大兄來了,喜不自勝,連忙去換了身衣服,待見了薛驚河,她也嚇了一跳:「大兄你不是說旁人都嫌你臉嫩,怎麼把鬍子剃了?」
薛驚河還是笑,越過窗看了一眼衛薔站在院中梧桐樹下與衛清歌說話,才對自己堂妹說:
「我從前是怕人嫌我臉嫩,如今都快而立,哪還稱得上嫩?」
薛洗月從前與堂哥說笑慣了,如今在學中當助教又比從前更爽利幾倍,笑著說:「那堂哥你怎還不成家?」
定遠公府里,兄妹相見也不止一處,伍晴娘教完了上午的課才知道今日在朝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看著她兄長,她眼淚在眼中打轉。
「大兄,你是不是以為我如今可以自立,便可舍了我了?」
伍顯文哪裡聽得自己妹妹這般話,想到自己今日在朝上被人構陷,險些連累妹妹,抱著頭蹲在地上道:
「是為兄行事不周,為兄錯估人心!唉!」
看他這樣,伍晴娘氣也氣不起來,被崔瑤一把扶住。
另一邊,房雲卿聲音清淡:「行事不周也好,錯估人心也罷,伍郎君此番所憑的不過是有國公大人為你背後撐腰,這可不是為下屬者當有的道理。」
伍顯文自知有愧,耷拉著眉眼,對著三個女子都行了禮:
「各位教訓得是,我見識淺薄,虛活了這些年,今日才知道,以我一身筋骨想在泥潭中拼個玉石俱焚,也只有溺死在泥潭的份。」
此話已是有徹底看透了大梁朝堂的意思。
崔瑤與房雲卿互相看了一眼,房雲卿道:「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經歷此劫,伍郎君也算是知道了這等道理,自該往有道之處去了。」
有道之處是哪裡,眾人自然是不言則明。
及至吃飯時,薛驚河才知道今日朝上發生了何事,看著伍顯文,滿臉敬佩之色:
「孤身一人也敢對世家千軍萬馬,伍大人你一腔孤勇,實在難得,我以茶代酒敬你。」
妹妹還在一旁,伍顯文哪敢自稱「孤勇」?臊紅了臉端起茶杯,道:「我行事莽撞,如今連官也舍了,不配讓明德將軍稱大人。」
「朝堂的官是官,北疆的官也是官,衛二這人才是真正錙銖必較的狠人,你以為到了她手中,她不會將你一身才華壓榨乾淨?自然還是要稱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