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六月初六是好日子,不如將競標定在那日。。」
今日裴道真來定遠公府,還帶了幾條魚鯗,所謂魚鯗就是臘曬過的魚,這幾條魚鯗長相格外奇異,乃是青州漁民抓來的海魚所制,用火灼烤一下撕成細條配以麥釀的酒,蔡邕曾言:「酌麥醴,燔乾魚,欣然樂在其中矣。」三國時應璩又寫詩曰:「田家無所有,酌醴焚枯魚。」正是一傳了數百年的吃法。
裴道真起初是這般吃著,崔瑤卻怕衛薔傷了脾胃,讓大廚娘取了粳米熬了粥,又放了撕開的魚鯗下鍋,取其咸鮮味道。
看著定遠公捧著碗喝魚鯗粥,裴道真也要了一碗。
於是先賢雅意沒了,只剩兩對坐喝粥的養生勞碌人。
聽衛薔說六月初六,裴道真愣了一下,道:「是不是有些急,再晚幾日,世家能備出更多財物。」
「有心要備的早就備好了,就定在六月初六,你與陸蔚說好,必須要將價錢抬得高高的。」
「您放心,陸蔚備了十五萬貫財物,十萬貫已在太原,剩下也都在路上,從太原到豐州也算方便。」
「嗯。」衛薔點了點頭,又喝一口粥,咽下去後又說道,「此次競標有你主持,你將消息透露之後便啟程前往豐州,我已寫信安排了人助你。」
裴道真舉著碗,有些呆怔:「我主持?」
「當然。」衛薔可是早就打算好將豐州諸事交給裴道真掌管的,「眾多世家齊聚豐州,除了你還有誰能妥善應對?」
這不是誰能應對不應對,那可是百萬之財!那可是一邊市創立最風光之時!怎麼能只讓他一人主持?
「國公大人。」裴道真連忙道,「此事能成皆是您之首功,如何到了最後落定之時,就將這些功勞甩在我一人頭上?」
衛薔笑著說:「這有何不妥之處?我之功,並非我在或不在就會被加減增刪的,反倒是你,裴副都護,豐州之事繁雜至極,將這些都交給你,我還有些不好意思。」
離開國公府時,裴道真還有些失魂落魄。
他本以為自己是要靠在定遠公身邊為她做些錦上添花之事,沒想到繁花盛開,站在其中的竟然是他。
行至一半,他突然勒緊了馬韁。
「這是不是可算作,我乃是定遠公以百萬錢財之功聘去北疆的?」
這麼一想,他頓時覺血流奔涌,豪氣迸發。
那可是百萬錢財的不世之功!
能換多少蒸豬頭!
能換多少酒宴!
能建多少茅廬!
他裴道真!定遠公心中之國士也!
第57章 和尚 定遠公去於家一刀砍爛了大門,我……
裴道真身為聖人欽點的豐州都護府副都護,為官上任之前自然少不了迎來送往,偏偏他這時又做起了清廉之態,不僅不再去酒宴,連送禮之人也一概不見。
「你阿爹我既然上了定遠公的船,就要讓定遠公知我這人可信,之前與諸家往來,是為了給豐州競標之事造勢,如今該做該說的都做了,我也該與諸家都疏遠幾分。」
說了為官之道,停住將書卷放入箱籠的手,轉頭看著自己還未及冠的長子,裴道真又嘆了一口氣,他決意將長子帶去北疆,他家中兄弟長輩皆不同意,可他一意孤行,旁人也拿他無法。
「阿七,為父知你伯父叔祖都對你離開太學陪為父去北疆之事頗有不甘,這幾日也都私下勸你,覺得我是為了阿盈毀了你的前程,你可也如此覺得?」
裴道真長子名為裴從越,小名叫「阿七」,雖然還未及冠,因著親妹被掠走之事,也比從前沉穩了許多,聽此言,他笑著說:
「阿爹你放心,定遠公治下,我早就想去看看。」
「北疆苦寒,怕是沒有你現在這高床軟榻,你若是吃了苦,有了怨懟之心,只管怨為父一意孤行,不要怨恨北疆之人。」
「昏話。」
裴從越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回話,一穿著深青色羅裙的婦人走了進來,搶言說道:
「阿七明年就要及冠,分明就是一個大人,若是不喜北疆便自行回來,縱使真吃了一年的苦,成大事者苦其心志、勞其體膚,此聖人言也,他有何可怨恨的?」
將手中衣物放在裴道真手上,她又伸手點了點兒子的腦門:
「不管在北疆見了何事,想了何事,功課決然不能落下。」
「是,阿娘。」
裴道真的夫人娘家姓葉,生得膚色淨白,她家長子與小女兒都有一挺翹鼻子,都是隨了她。
可惜,這樣的一張臉上卻有一道長疤,不僅如此,葉氏取物、抬手用的都是左手,她的右手一直垂在袖中。
裴道真抓過她的衣袖,輕聲道:「夫人,兩三月光景,只要我在北疆安置下來,就接你過去。」
「六郎你先將自己正事做好,當著兒子的面做什麼兒女情長之態?阿盈這次不隨你去,怕是也要跟著國公大人回北疆,到時我也就跟著一齊去了,你又擔心什麼?」
葉氏說話倒是比裴道真還要爽利十倍,見裴道真衣服疊的不好,她拿出來以單手重新疊了。
她面上沒有不舍之態,反而讓裴道真裴副都護生出了滿腔惆悵之意。
「四娘……」
他娘子頭也不回,自顧自出了書房,裴道真眼不眨地看著,與裴從越說:「你阿娘這是又羞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