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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幫忙的漢子這才驚覺,這位一直悶不吭聲的老人,竟然是啞的。
見自己老伴兒不許自己推車,老婦人又是氣又是笑:「只六里路了,我推不到再換你還不成?」
走出幾步又氣哼哼說道:「你不讓我推車,還讓我多吃個蒸餅,你是不是養豬養出了癮,將我也當那豬了?」
明明只有一個人的聲音,卻仿佛吵吵鬧鬧有來有往,漸漸隱入了風吹草動的聲響里。
漢子靜看了一會兒,轉過身,又過了約一刻,仿佛山呼海嘯一般,無數穿著青色短衣的人騎馬而來。
「將軍,一整夜這條路上都沒有從東都來的信使。」
「好。」背著大劍的衛鶯歌坐在馬上遙遙看著前方,天色已然大亮,昔年叫做「西受降城」,如今成了豐州都護府駐地的城池已然近在眼前。
而她身後,是三千定遠軍泰阿部,專司剿匪、護衛,正和今日。
豐州城內熱鬧非凡,昨日裴道真突然說今日就要競標,一眾世家著實措手不及,今日,五十多世家坐在豐州都護府的地基上,看著木樑和堆砌的石塊,任誰都想不出來,要在這做得的是動輒幾十萬錢的買賣。
裴道真自從來了北疆,做事越發簡單粗暴起來,只讓這些人坐好,也不與人客套。
「六份豐州通商憑信,五萬貫一標,二十標必得一名額,可有人願直接出百萬貫?」
於家與鄭家之人遙遙看了一眼,他們兩家都帶了足有百萬之數,可真要一下子拿出一百萬……總要再看看行情。
見沒人願意直接拿到一名額,裴道真點點頭。
「那我們便一個一個來。第一個,底價一標。」
「兩標。」
「四標。」
「五標!」
五標就已經是二十五萬貫了,有人看向出價之人,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份緊迫之意。
很快,第一份憑信就到了八標四十萬貫之數,出價的是陳家,陳三老爺陳叔棟一摸懷中,定遠公那免五萬貫的信物還在,算上這個,三十五萬拿下一憑信,還真是划算的買賣。
「十標!」
陳叔棟猛地轉身,看見左邊一丈外陸蔚的弟弟高高舉著手。
「瘋了吧!一下抬價到五十萬貫?!」
有一小世家的子弟見幾大豪族都爭得不可開交,連忙也舉手:「十一標!」
「十二!」
明明是四面通風之地,此刻竟仿佛越來越熱,所有人口乾舌燥,聽著競標之數一路攀升。
「十八標!」
九十萬貫!
全場啞然,看向那之前寂寂無名的一家,互相看了看,九十萬貫,還差一步就到頂了,許多大族這次都沒帶這麼多錢來北疆。
於家之人冷冷一笑,小小門第也敢來北疆顯威風,只怕這憑信到手,靠著通商之事賺了些錢財,也沒命花出去。
這般想著,他心中便好受多了。
接下來,他又難受了起來。
如果說那等小門第為了賺錢不顧一切,那錢家、駱家你們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陸家,你們不是門庭敗落?怎麼還有那麼許多錢財?
尤其是陸家,明明旁人都在猶豫,你非要砸上去兩三標之數,你莫不是瘋了?
眼見六去其三,每一憑信都是八九十萬才被拿走,於家之人深吸一口氣,必須要出手了,他北上之時大兄可是說了,他們河南于氏無論如何都要拿走一份通商憑信。
接著,鄭家直接二十標取走了第四個憑信。
陳氏二十標取走了第五個憑信。
于氏之人猛地站了起來,高喊道:「二十標封頂!」
卻發現與他同時喊出來的有三四人。
裴道真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語氣驚詫:「沒想到諸君如此熱切,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奸詐!
裴道真,你不配為世家子!
心中罵聲連天,于氏之人硬是擠出了一笑:「副都督,既然定遠公說過二十萬頂格可取一憑信,不如就給我們幾家一人一份?」
「不可不可,說了是六份,那就是六份,已得了憑信的五家花錢要的就是六分之一,如何能讓其變成十分之一,九分之一?」
裴道真的話引起了那五家的連連應和,他們已經穩坐檯上,自然不介意看著旁人為了最後一份憑信打得頭破血流。
鄭氏與于氏本來頗有默契,如今鄭氏已然穩妥,那鄭家之人也對著于氏笑了起來。
「那請問副都督,如今又該如何?」
裴道真袖手站在台上,笑著說:「自然還是……價高者得。」
一刻之後,河南于氏以二十六標一百三十萬貫的高價取走了最後一份通商憑信。
他本想拂袖而去,可裴道真還要當場勘驗錢財,等一切事了,天都要黑了。
「好了,未來三年,豐州還要與各位多多往來,攜手共進!」裴道真連連行禮,可謂喜氣盈腮。
于氏那人此事心中想的已經是如何將裴道真從豐州趕出去。
卻沒想到,等他回到所駐之地,才知道於崇如今停職待審,還讓他一定要將錢從北疆帶回去。
錢……錢……
想起自己方才眼睜睜看著銀錢入了豐州府庫,這人幾乎跌坐在地上。
這一日,豐州邊市得錢五百九十五萬貫,幾乎抵得上大梁一年的七成稅收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