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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玄脫冠請罪,最終被罰俸一年。
既然有罰,也要有賞,趙啟恩想給衛行歌提一級為游騎將軍,卻被一人攔下了。
那人就是衛薔。
她穿著一身黑袍,站在武將之首,原本是面無表情,仿佛諸事與她無關,到此時她卻站了出來:
「啟稟聖人,衛行歌本無將此事告知聖人之意,乃是聖人心懷仁德,關切臣屬,方有此次滅敵於先覺,再說衛行歌毫無防備,竟與南吳探子同席飲酒,就算真有些許功績,也是功過相抵。」
趙啟恩看向她,終於露出了今日第一次的笑。
「罷了,朕聽國公的。」
此時,不過是鎮國定遠公歸朝的第三天,在皇后被削權之後,姜家憑藉門生故舊在兵部中延伸的勢力折損大半。
從明堂出來走出紫微城要走過長長的御道,姜清玄緩步徐行,從前,他身後總是簇擁著無數的門生,頗有一人掌半朝之勢,今日,他走在前面,無人敢與他攀談,一眾寒門出身的朝臣走在他身後,猶如一群被掐斷了脖子的鵝。
明明是要給定國公下了面子的一場戲,誰又能想到不過一日夜之間,元氣大傷的就是他們?
慢慢走出明德門,姜清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下了一日兩夜的雨,今日早朝路上就停了。
「有些人,攜勢而來,勢不可擋,天亦助之。」
「姜尚書。」
天光被一道陰影遮擋,姜清玄看過去,只見一人坐在白色高馬上。
那人眉目如畫,氣勢如虹,手中有長刀,又仿佛心中亦有長刀。
姜清玄頷首:「定遠公。」
「姜尚書,有一事,我本來都要忘了,今日卻又想了起來,特意來與你討教一番。」
「何事?」
「你教著我妹妹以踩踏親姊骨血為榮,一步一步向上爬,可想過有一日,自己也成了別人墊腳的血肉?」
「定遠公,老朽不知你在說什麼。」
「不知?」
衛薔冷笑了一聲,緩聲道:
「阿薇她是怎麼從七皇子側妃到今日的,不過是先告發自己大姊女扮男裝欺君罔上,再告發自己二姊與戾太子有染乃造反同謀,可惜,我從一開始便對先帝稟明了身份,阿茵也死得早,僥倖逃過了被當作逆黨誅殺……唯獨你們賺了大義滅親之名,罷了,你們姜氏祖孫二人親厚無間,又與我衛家何干?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大兄之子衛瑾瑜乃是先帝定下的定遠公世子,爾等若是再敢對我定遠公府伸手,我必拔刀砍之!」
姜清玄氣極反笑:「哈,定遠公,定遠公……你真以為,天意永在你側?」
馬上之人,如日中天。
馬下之人,猶是壯心不已。
馬上馬下四目相對,嚇得其他人繞門而走。
「衛國公、姜尚書……此地、此地乃宮門……」守門將領聲色惶然。
一勒韁繩,衛薔馭馬轉身便走,清風一起,吹得她寬袍如舞。
姜清玄看著她消失在御河橋上,也轉身進了馬車。
馬車徐行,他坐在其中,閉目養神。
車內很安靜,只有輪聲轆轆響動。
片刻後,老人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摸出了一粒白色的棋子。
「阿雪,東都並非善地,堂上亦非明君,阿薔若真同她那蠢爹一般有那一腔忠血……怕也是會被推進世家寒門的漩渦之中,為皇權所毀。
「阿雪,阿爹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們兩姐妹都活下來?」
第11章 思歸 「我是要去討債!」
衛薔剛進到內宅,就看見衛清歌在跟管事對帳對得面紅耳赤,陳重遠站在一旁一副想要勸架卻擠不進去的樣子。
「清歌?狸奴?這是怎麼了?」
衛清歌跑了過來,大聲說:「家主,他們在帳目上虛報糖價和鹽價!」
管家嚇得跪在地上,小聲說:「國公大人明鑑,小人身家性命都系在府中,怎敢虛報價格?南吳雪糖貴如金,小人……」
衛薔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不敢,下去吧。」
「是。」管家磕了一個頭,退出了院門。
衛薔抬起手,差點兒又在衛清歌的頭上彈一下。
「北疆鹽糖皆是按人頭配給之物,按照實價來算自然便宜,可人得糖鹽皆不得買賣,是有三部司居中調度評價這才有了低價,你如何能將北疆官價之與東都比價?」
小姑娘捂住了嘴,小聲說:「我知錯了,家主大人。」
衛薔又看向陳重遠:「你與你大伯家裡都說定了?」
年輕人有些緊張,連忙說:「是,阿薔姐姐,我大伯還給您備了禮,已經請清歌姑娘收好了。」
一聽見「禮」字,衛薔的眉頭甚是愉悅地挑了一下:「既然無事,你從明日起,每天四個時辰練槍法,兩個時辰錘鍊身體,行歌是擅使槍的,剛好聖人放了他幾日休息,讓他先指點你。」
「是,阿薔姐姐。」
衛薔點點頭,把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兩條小尾巴留在了原地,抬腳便往陳重遠與衛行歌住的側院去了。
進了院子,衛薔就看見幾個穿著皂衣的男子規規整整地站在衛行歌的屋門前。
看著他們,衛薔笑了一聲,刀柄一橫,刀鞘在幾人身上拍了一下。
「既有膽子瞞我,現在又何必裝一副老實樣子?宋岳,衛行歌他使了一天一夜的苦肉計,其他事情都是你安排做的吧?留在東都的五百人數你年紀最大,我當初是如何囑咐你的?」